苍穹密码

    
    姬亦鸣灵觉能感应到发生在城史馆小屋内的所有情形，自然也看清楚了遗迹探索部成员“李翔”瞬间被光焰融化、变成一堆灰烬的模样。
    他与这位成员并不算熟悉仅仅是知道名字而已，但此刻见到如此惨状也是免不了心有戚戚焉——进入这处遗迹后，已经是第二次减员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虽然无法通过灵觉向赢行天传送任何讯息，却能通过后者手指在地面上不断弹动发出的摩氏密码，进行单方面通讯。
    “不要管我们这边，马上联系闫思光做最后的决战。”
    “不论他那个阵法有没有用，立刻发动！”
    “这完颜济安能通过监查阵法监控全巫城内所有生物，但不知道为何似乎无法找到你和老闫。老闫或许因为精通阵法屏蔽了他监查，你大概率可能是灵觉自动屏蔽。”
    “记住始终保持着灵觉包裹全身，一刻都不要撤下。”
    “如果最后真的事不可为，去找到老闫想办法带着他跑。可能暂时没办法出去，但这家伙完成最后献祭，超越顶尖境界应该会选择离开……等他走了后你们再出去。”
    赢行天连续说了长长一段，但话里话外都是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面对眼前情形，即便性格坚毅如他也也终于到了接近绝望的情绪。
    ——如果闫思光安排“后手”最终没起作用，那么等待潜龙渊和焉道众人的，的确就只有等死一途了。
    “拜托了，老闫你一定要给力点啊。”姬亦鸣心中暗自嘀咕一声，按照赢行天要求给闫思光发了条文字简讯。
    像现在这般站在原地，感应着城史馆小楼内一众潜龙渊成员们挨个被献祭，只是等待着闫思光回复消息启动“后手”阵法并非他所愿。
    傻傻冲到那边给完颜济安送菜，增加《巫道长青阵》祭品数目当然也非明智之举。
    姬亦鸣微闭双眼，把凝成筷子粗细的灵觉从赢行天身上收回来，很快分散成数十条蛛丝般细线，朝着四面八方各处笔直延伸开去。
    ——他要尝试着用这些蛛丝细线灵觉，如同触角般扩张到巫城每一个角落，找到闫思光位置！
    在地底狭小甬道中，只是方圆百多米范围内的全力感应就令姬亦鸣瞬间内息耗尽，油尽灯枯到几乎直接昏迷倒地之程度。不过当时的他还停留在堪堪摸到下品武术家境界边缘，而非现在的顶尖上品武术家……距离宗师境也只差一线。
    更重要的是两种探察方式完全不同：前者是巨细靡遗如水银泻地，后者却只是凝聚出数十道细线，以点带面尽可能地扩大探察范围。
    在利用内息效率这点上，双方甚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一秒。
    两秒。
    三秒。
    姬亦鸣体内《太一长生诀》内息不断消耗着，从原本充盈状态变得越来越少，而整座巫城中的每一处角落也被他探察到越来越多。
    一栋栋建筑，一条条街道，一座座丹炉型状火堆……
    几乎每一处细节都在数十条细线般灵觉感应中被传送回脑海，而同时接收到如此庞大繁杂讯息，也令姬亦鸣头疼欲裂。
    太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各种无关紧要小细节聚集在一起，仿佛网络上针对性的DOS攻击般几乎将整个大脑瞬间塞爆。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努力从每一条讯息中分辨出闫思光所在位置。
    完颜济安已开始献祭潜龙渊成员。
    现在死的是并不熟悉的李翔，但以那光焰燃烧肉身速度很快就会轮到下一个。
    要是轮到海潮老哥怎么办？
    还有妘真真……
    他脑内浮现出后者扎着马尾、俏丽无双的模样，以及两人这段时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拜托，千万不要死……我还欠你一个条件呢。”
    “东起绥芬河，西至牡丹江，北探长白山，前清祖地，三穴其一。”
    “这几句话，的确跟整个遗迹有关系呢。”
    喃喃自语声中姬亦鸣突然眼神一亮，释放的数十道灵觉细线瞬间消去了其余所有，只留下其中一条笔直射向城池东南角：找到老闫了！
    ……
    ……
    闫思光手指还虚按在笔记本电脑键盘处，始终没有按下最后的的启动命令。
    简略版《巫道长青阵》上方那篮球大小黑色光圈变化，令他很清楚完颜济安终于已进行到了第三阶段。而第三阶段……意味着除了完颜亶这个最重要的祭品外，开始有潜龙渊的成员被当做燃料，成为启动这座大阵的数种严苛条件之一。
    闫思光根本不敢去想究竟是谁被当成了第一个燃料，也不敢去想为什么到现在赢老大还未找到救出同侪们的办法。他只是死死盯着黑色光圈变化，依然在等待那个让他最终按下“后门阵法”启动键的信号。
    “赢老大他们已经补完剩余三根线，一旦那信号出现……我就有至少六成以上把握夺取大阵控制权，到时候仅阵法反噬效果足以令那完颜济安直接毙命！”
    “但是信号……信号！证明能令十几个后门同时起作用的信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黑胖子脸上滑落一粒粒豆大汗珠，眼中充满了焦急情绪：“已经扩张到这么大了，难道我推演方式有错……不，绝对不可能！一定会有个信号出现！”
    闫思光在简略阵法旁边苦等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信号”时，姬亦鸣却未马上凭一己之力跨越数公里距离来与前者汇合。
    他先绕圈弯路冲至七八百米外驿站附近，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被打成奄奄一息模样的蛊蛇“小阳”：完颜济安找到此处时其他人都已无力抗衡，唯有它依旧保持巅峰战力，当场就朝着前者一头撞去。
    可惜同样招数用来围攻神志不清、仅凭本能战斗的顶尖宗师境“巫兵”完颜亶时还能起到牵制和肉盾作用。但单独对上完颜济安这位千年顶尖巫道宗师，阴煞阳极蛇只坚持了数十招就被对方击昏过去。
    根本来不及让赢行天和欧海潮姒道衍等带人跑路。
    好在可能是因为它这种蛊道上古异种肉身，与《巫道长青阵》有所冲突，完颜济安将它击昏后并未带走一起当做祭品，只是随手扔在这处小巷子当中而已。
    ——方才数十道灵觉细线感应整座城池，他早就直接锁定了小阳位置，此刻瞬间冲到它身边单手按住硕大头颅，《太一长生诀》内息不要钱般疯狂涌入。
    仅仅五秒钟之后，昏迷中的阴煞阳极蛇就完成醒转、气息攀升直至恢复如初的整个过程。姬亦鸣间不容发地翻身上背轻轻拍击它脑袋，小阳也随即心领神会，爆发起全速朝着他指引方向飞快地冲去。
    火力全开之下的小阳速度简直风驰电掣，周围景物如同光影般不断后退掠过，扑面而来劲风灌得姬亦鸣满口满眼几乎都要张不开，只能眯起眼睛看着方向指路。
    足足六七公里距离，以姬亦鸣现在上品武术家境界，也要跑足三分钟才能赶到。但在蛊蛇小阳这时速近两百公里的疯狂爆发下，耗时只用了短短一分钟而已。
    整个过程中姬亦鸣凝成细线的灵觉始终指引向闫思光位置，一路根本顾不上隐匿气息减小动静，蛊蛇小阳甚至还主动撞碎好几道堵路土墙，横冲直撞的硬生生制造了几条“近道”出来。
    莽荒时代异种巨兽之威，在此显露无疑。
    即便打不过同样顶尖宗师境的人类修行者，但如果只比力气的话……它绝不会输。
    跨越最后几百米距离，姬亦鸣看到前方散逸幽黑光华的阵法时心中一突，下意识地控制小阳停下前进“脚步”——怎么还有个《巫道长青阵》？
    他差点以为这里是完颜济安布下陷阱转身就跑，直到看清楚阵法后那半蹲在地，一手按住阵纹一手按着笔记本键盘的黑胖身形，才终于放下心来。
    “闫先生，他们全部被抓！连赢老大都一齐失陷。”他翻身下了小阳蛇背，还没站稳就朝着前者高喝：“完颜济安正在拿潜龙渊成员作为祭品启动大阵，有什么后手阵法不用等了，马上发动。”
    闫思光远远看到姬亦鸣冲过来，黑胖脸上的小眼睛瞬间大喜过望。
    用不着等信号了！
    有你这个黄帝血脉后裔，比什么信号都来得有效！
    “开始死人了吗？”闫思光甚至等不及姬亦鸣冲到面前，直接上去抓着他胳膊就拉到阵法核心位置：“赢老大他们有没有事？”
    “李翔死了，下一个不知道是谁……完颜济安下手很快，再不发动后手阵法……可能还会死更多人。”姬亦鸣回想起方才灵觉感应中李翔惨状，随即摇头：“不对，是一定会死更多人！那个阵法补充线条已经弄好，到底什么时候能……咦，你干嘛？”
    他正说话的当儿，闫思光仿佛根本没听进去一般只自顾自抓着姬亦鸣双手，从怀内掏出把锋利至极的手术刀来，对着他左右手腕上大动脉狠狠一刀。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迅速渗入脚底下这座与“城史馆”小楼《巫道长青阵》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阵纹内。
    闫思光嘿嘿一笑，退回到笔记本电脑旁狠狠按下最后一个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