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之初,天地未明。
神魔圣邪,万宗无可涉足之境,一道似人非人,似神非神,似圣非圣的混沌身影矗立在这万古绝域。
“时候到了。”
“早就到了。”
“不,尚未到。”
“或许应该到了。”
“但或许又未到。”
一身一影,释放出的却是那不知何几,破亿逾兆的芸芸众声。
“哈哈哈,对你来说,时间……有意义吗?”
“呵呵呵,确实没有,这一点对你不也同样。”
“对吾也是相同。”
“对吾也是如此。”
又一阵芸芸众声,却也是唯一一个声音。
这片鸿蒙,这界奇域,从来就不曾有第二的存在。
过去如此,现今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嗯……,这次是真的到了。”
“呵呵,之前那无数次又何尝不是真的到了。”
常人无法理解的言语,诉说的却是一个惊人、惊仙、惊神、惊圣、甚至于惊天的事实……
在他面前,时间!虚渺无用!
“开局吧吧吧吧吧吧吧~~~”
伴随着这一声,又或者是亿声、兆声……
鸿蒙、混沌、诸天、道……
代表这一切,却有远远不止代表这一切的存在,用那张从来都不存之口,悠扬而道。
“开局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开局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开局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这阵似声非声之声,亦音非音之音,穿透了地、穿透了天、穿透了万界诸域、最终穿透了那介于存与不存之间的鸿蒙……
穿透鸿蒙,却又迷失于鸿蒙,作用于鸿蒙。
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
无数次元,无数境域,那破千破万,永生永世都数不清的无数个他,同受感应。
“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
……
同样的混沌,同样天地未分之鸿蒙。
在无限境域的其中两处,那两个至高无上,似存非存的“他”,同时有了动作。
化作人形的无尽躯体,自各界轮转不息的天道循环中随手抓起一把。
星星点点的荧光入手。
天地万物,唯有这双手,唯有这个存在,才能如此宛如实质般抓住这些荧光。
因为,这点点荧光,即是天、也是地,既是仙、也是魔,既是生,也是死,既是灭,也是存……
因为它是……
道!
两处鸿蒙,两尊至高无上,同时抛出那先天地生之物。
道与道,荧光与荧光,透过千万界域阻隔交融在一起,彼此再无相阻。
“从今往后,从今往昔,你便是他,他便是你,你亦不是他,他亦不是你……”幽幽声扬同样穿透万界诸域,交融一处。
下一刻,交融的荧光再度分为两拨,穿空透界间,回到各自的归属。
只是,如今的他中有他,他中亦有他……
他不再只是他,他也再不是他了……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荒山绝岭,巍峨耸壁。
落魄仓惶的身影狼狈的奔逃。
没错,那是一个清秀面目已被污泥浊染的少年。
他在逃,可是身后却没有任何追影。
他在躲,但却不知一介凡人该如何躲避那残酷难测的天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太数玄裔,为什么我竟然是太数玄裔,这明明已经是我最后的希望……”
渐渐地,少年逃累了,更躲累了,既然命运选中了你,一介凡人又如何逃离它呢?
一个月!仅仅只是一个月!
好讽刺的一个月!
好绝情的一个月!
变了!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
往昔对自己无比疼爱的爹娘消失了,曾经万分爱护自己的那些亲戚,此刻却变成了一头头披着人皮的虎狼……不!他们连那层人皮都已舍弃!
他们就是虎狼,是忘恩负义的禽兽!
接到外出游湖的爹娘,罹难水劫的消息时,烈非错本以为那已经是最大的晴空霹雳了。
当时的他绝对想不到,真正的晴空霹雳还高悬在那高天远穹间,就连一丝凶苗都不曾落下。
就当得知爹娘罹难失踪的第二天,往日交好的宗族亲眷们,仅仅用了半日的时间在河边草草地搜寻了一番,便宣布爹娘已经葬身鱼腹。
接着,他们就毫不掩饰的打起爹娘所留家产的主意。
以自己未行冠礼为由,那群狼亲虎戚们,一个个争想要将自己接收过去,甚至丝毫不问自己本意,就将他们那些从未谋面的女儿强行定为自己的未婚妻。
短短一日间,烈非错已经前后更换了十六位结发。
最可笑的是,这十六位名义上将伴随自己度过一生的人,别说相貌心性,烈非错根本就连名字都未听过。
此情此景,即便以烈非错少不更事的天真善良,也已经看出那些虎狼们的真正图谋。
美其名曰帮助自己照看家业,但烈非错非常肯定,在自己真正行冠礼之前,爹娘留下的家业,恐怕早就易主。
他甚至推测,自己是否能活到行冠礼都说不定。
而且,他心中更是冒出一个念头,面对这些丧心病狂,人面尽褪的禽兽,烈非错开始怀疑,爹娘这次的罹难,是否真是一次不幸意外,又或者……
少年想了很多,越想越乱,越想越悲……
不过无论如何!绝不能将爹娘的一生辛苦交给那些东西!
本着这样的信念,孤立无援,连一丝反抗也不敢表露的烈非错苦思了一个月,终于想到了唯一一个办法……
修行!
爹的一位游方道长好友,曾经为自己看过相,说自己颇有仙缘,根骨也是上佳,若能拜入仙门,只要持之以恒,必定有所成就。
修真成仙!
这在如今太阴天朝统治之世下,无疑是万夫欣羡的康庄大道。
尤其是对已经证实,无论修武修文都难有所成的自己来说。
当今的太阴天朝极崇修真之道,号称天地寰宇第一仙门的正教,更是被天朝奉为至上唯一。
只要有幸成为正教千万弟子中的一员,无论是在截、阐、道哪一门下,这个身份都足以喝退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
如此一来,曾经的一句“颇有仙缘”,便成了烈非错唯一的希望。
然而,这侧希望却在今日清晨,无情的破灭了。
清晨,无意间自父亲所留族录中得知自己身具太数玄裔血脉之刻,烈非错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太数玄裔!
因为时日过久,正源出处已经无从考究。
而且如今的世人也对此毫无兴趣。
修仙第一废材!
这便是世人共知的,赠予太数玄裔的那份“美誉”。
别说仙门中人,就连贩夫走卒都知道,这世间最不适合修练的,便是号称第一废材的太数玄裔血脉。
当世修练宗派分门别类,等级阶属各不相同。
不过基本上,无论东、西、南、北、中五域何属,就连化外之地,也都是以号称天地一宗的正教为准。
灵、真、仙、神、圣!
便是正教公认的修行阶位,其中除号称与天地同寿,至高无上,现今只有正教道、阐、截三尊与其他凤毛麟角之大能所达到的圣人境界外。
灵、真、仙、神四境,每一层都以九重而分。
因此世人也将此称为“三十六天阶”,只要跨过这三十六重,便可登天成圣。
不过自太古起,能过这三十六天阶的,实在是旷世绝有。
所以世人修行,真正意在成圣的也同样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修行者只求得真成仙,连神位都不敢妄想。
然而,这套标准如果换在太数玄裔身上,那便是连真之境都别痴心妄想。
太数玄裔与常人不同之处,便是灵、真、仙、神等境界间,竟然是以甲子六十数为分。
一名太数玄裔若是修练,必须突破六十重关卡,才能进阶一筹。
如此天差地别的效果,天地第一废材果然当之无愧。
而且,凡人修仙,一段时日后便有天劫魔难临身,常人修士可凭借自身修为强抗力拒,以求通过考验。
但太数玄裔若是修练,第一层灵之境尚未圆满,修士一途上所应经历的劫难,恐怕早就挨了个遍,以不足真之境的修为,能保住性命才真是不可思议。
从爹所留秘录中,得知自己竟是太数玄裔的烈非错,终于经历一个月来最强的一击晴空霹雳,这道无情的轰雷,将他的一切希望都断绝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讽刺,非常讽刺!
在烈非错幼小心灵经历无数命运之雷后,蒙蒙苍天忽然间乌云密布,真的响起了雷鸣。
“哈哈!老天爷,这就是你的意思吗?”烈非错苦笑起来。
此时此刻,他方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
无涯之崖,是风海城这带的一则虚无传说。
据说,眼前这片山崖底下,有太古流传下的仙府,有缘者若是得遇,便可即刻脱去凡身,位列仙班。
不过,想要触及仙府,唯一的途径就是纵身一跳,只有这番赤诚才能感动仙灵,授予真诀。
受到冥冥中力量牵引,烈非错一步步走到无涯之崖前,鬼使神差的探出头去。
望着崖下这片黑暗,疑惑、颓废、绝望、愤怒、不甘……
少年的脸上七情上面,最后汇聚成一种情绪……
不屈!
“哈!哈哈哈!不!我不会跳的,就算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也不会放弃,我一定要守住爹娘留下的一切。”
万丈悬崖最终一步,少年毅然转身,坚强的表情抬头注天。
“老天爷!我不会跳的!无论你要加诸什么劫难在我身上,我都不会认输!爹娘留下的,我一定会守住,一定会~~”
誓言般的怒吼,毫不畏惧的迎上天空中的惊雷。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我敬天!亦畏天!
但我更明天!
对于卑躬屈膝的弱者,天不会赐予怜悯!
老天爷的机会和好远,是为那些打不倒的人留下的!
就在此时,一道惊雷忽然自九霄而降,惊雷怒劈烈非错立身的崖边,久经松软的山土,在这一劈之下……
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烈非错惊喝一声,失足坠入无涯之崖。
幽空绝崖,无底深渊。
烈非错的单薄身躯不住下坠,他疯狂的舞动四肢,却无法抓住任何一点借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老天爷!难道这才是你的真意,你想看到的,不是我屹立不屈的身影吗?
——不!不会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不自弃,天亦不弃!
自强不息,永不驻足!当初爹为自己取名为“非错”,用意就是如此。
身坠无底悬崖,烈非错心中一丝希望火苗依然未熄灭,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他的信任得到了回应,忽然间,一股飓风龙旋自下方猛冲上来。
强势龙旋顿时将他的身影吞没,风旋中空气急促,没转上几圈,少年便昏厥过去。
“鸿蒙大道,无为无始,太上圣元,唯心唯识~~”
昏昏沉沉间,烈非错的脑中飘荡着一句玄之又玄的话,听声音似乎是一位老者。
下一刻,烈非错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醒来后,四周已是青天白日,芳草欣欣。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懵然的眼神环顾四周。
暮然惊觉,此刻竟然已经不在悬崖边上了。
“我竟然被风带到了这里?”再度站起身来的烈非错喃喃自语,他认得四周的景貌,这是风海城外不远处的一处荒郊,如果自这里回城,徒步也只需一、二个时辰。
再度昂首挺立在天地间,烈非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无涯之崖的传说果然是子虚乌有,虽然不是主动,但阴差阳错下坠崖的他,并未见到什么仙府神迹。
然而,此刻的少年却感觉自己完全不同了,并非是他的体质产生了什么变化,这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是一份死里逃生、再世为人的欣喜与非凡觉正。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烈非错慢步走回风海城。
此地离风海城很近,因此即便如他这样的稚龄少年,也不必担心荒郊的流寇匪类。
烈非错走的不快,因为他在想问题。
经历了一次生死,心境虽然豁然开朗,但这份心灵的变化却无助于他目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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