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这是……”老管家一家满面惊容,他们显然想不到烈非错会做出这种决定。
“德叔,这件事我心意已决,您就别劝我了,今日召您来,我是有两事相求。”
烈非错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唉唉唉唉唉唉~~,好吧,少爷但请吩咐。”老管家清楚烈非错的性格,这孩子的心性和他父母都不太像,心情执拗,决定的事总是一往无前。
作为在这个家伺候了一辈子的老仆,他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尽心辅佐,任凭差遣。
而且,这显然是自己最后一次为这个家做事了。
见老管家不再劝解,烈非错微微一笑,将那箱黄金送到老管家手里。
“德叔,您在这个家忙碌了一辈子,安道理我实不该请您离开,但如今这情况……因此,这些请您务必收下,万万不要推辞。”
“不不不!少爷,这我绝对不能收!”老管家一脸惊惶的推辞,他守不住老爷留下的家财,任由那些虎狼亲朋肆意掠夺,已经感觉万分愧对原主人了,怎么还敢收下这等重赏呢?
不但是老管家,就连他的妻儿也是满脸惊惶推拒,他们一家都是忠心护主的老实人,面对眼前这些黄金,他们只有惊恐和不安。
“德叔,您如果不想让我的下半生活在良心不安中,就请你们收下这些。”烈非错端着黄金,硬塞到老管家手里。
“可是,少爷……”
“德叔,您若还认我这个少爷,就别推辞。”见老管家还要推就,烈非错不得已借由少主人的身份威压。
无奈之下,老管家不得已将黄金收下。
“德叔,我想求您的第二件事,就是请你们一家立刻离开风海城!”
轰!轰!
老管家一家如遭惊雷。
“你们别误会,我要你们离开,是因为唯有这样才能确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拜访过灵寿子,烈非错对这位敦敦长者的态度产生了一丝戒心,他感觉对方不但看出了他捐出整幅身家的目的,而且似乎对为他得罪风海城权贵有些犹豫。
虽然灵寿子最终在天平的两端选择了烈非错,不过事情一日没定音,意外的隐患就存在一日。
必须消除这层隐患。
因此,烈非错才想让老管家一家速速离开。
他更准备修书一封让他们带走,他记得老管家的家乡是十多里外的江云城,他们自烈家离开后一定会回返原乡。
而江云城中也有正教的分坛,综合这些要素条件,只要略施手段,自己将整幅身价都捐给正教的事便能很容易的传到江云城分坛耳中。
而这一步棋,便能将主持风海城分坛的灵寿子逼到毫无退路。
到了那种情况,若他变卦,就算他联合烈氏那些亲戚害了自己,江云城的分坛也绝不会坐视他只手遮天。
让正教损失了这么大一笔善献,正教的上层绝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烈非错判断,只要老管家一家能尽早离开,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灵寿子,便不能再有反悔的举动,那烈非错为自己筹谋未来,以及教训那些虎狼亲戚的目的就都能达成了。
不过,关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烈非错不准备对老管家说明,如果他们知道其中存在着如此风险的话,断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是以,烈非错只能在此以少主的身份恳求拜托。
一个时辰后,无奈答应下来的老管家一家,带着烈非错修妥的书信,挥泪别主。
目送这世上最亲的三道背影离去,烈非错的脸上流过最后一丝悲痛。
紧接着,他的神情变得无比刚强。
——狼心狗肺的东西们,让我们好好斗一斗吧!
就在烈非错送走老管家一家的同时,风海城城卫府中,十数人正在密谋着。
坐在正席的是一个身材精瘦,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以如今太阴天朝臣子大多肥腹便便的情况而言,此人初看之下,给人的感觉非常不错。
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位为民请命,寡于中饱私囊,腹中油水不足的大清官。
事实上,中年人平日深居简出,少于应酬,一直锻炼保持精瘦身材,就是为了维持这份表象。
他能安坐风海城城卫要职十多年,这份做功可谓居功至伟。
此刻,他精瘦的双手,各自掂量着一个钱袋。
两个钱袋都很沉,不过在城卫大人看来,这两个钱袋的份量似乎都有些不足。
“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坐在侧席的一人满脸献媚的笑容,不过如果仔细注意他的目光,便不难发现其中并未表露出多少敬意。
——还真是“小小意思”,我都快掂不出份量了。
城卫大人的神色淡然,这点财物,实在引不起他的兴趣。
城卫大人不耐的神情即刻被身边几人察觉,其中一人向前一步:“大人,这些不过是些许前礼,事成后,定当重谢。”
说这话的是一个与城卫差不多年岁的中年人,不过相比起城卫来,他无疑发福的多了。
“事成后?呵呵,这句话在我听来可真遥远。”虽然有笑声,但城卫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事成之后如何如何,这句话他听的够多了,以他的经验,若真到了事后,也就往往没什么下文了。
所以,如今他信奉的是真正落在手里那份实惠。
听到这句话,一屋子的人各个变色,他们听出来,这个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假面具后的家伙,已经耐不住想要摊牌了。
“大人,此事我等也是风险重重,若是最后不成……”
旁边另一个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城卫手上的钱袋是他们几个人合力凑的,像这样的“进贡”,他们前前后后已经送上不少了,但眼前这个伪君子却没有一次表露满意。
“不成?呵呵呵,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啊?他那对精明能干的父母都被弄的尸沉湖底了,如今面对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竟然和我说不成?”
“大人明鉴,那件事确实是件意外,绝对和我们无关!”那人提高音量喝道,城卫方才那句话,无疑是将烈翔云夫妇的罹难算在他们头上。
“意外也好,阴谋也罢,本府没兴趣管这些……”虽然不满意,不过城卫还是不客气的将两个钱袋收了起来。
“反正在本府来说,若是事成了,那就是意外,如若不成,你们就别怪本府追究其中是否有阴谋了。”
一屋子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意味明显的威胁出口,眼前伪善者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很显然,这次他想得到的,比众人预期的要多的多。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他们的目光集中到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上。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中年人暗自叫苦,他明白众人显然是将和贪心城卫交涉的任务交给他了。
平心而论,他根本不想接这个任务。
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沾亲带故,但是平时各散四方,这次如果不是为了那么一大笔遗产,根本就不会聚首。
因此,临时因利益七拼八凑的这波人,根本谈不上什么齐心进退,反而还要彼此提防,慎防被咬上一口。
虽然此刻接下和城卫摊牌交涉的任务,隐隐便能成为众人之首,不过这个“头”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事情办好了是理所当然,办砸了便是罪孽深重,绝对吃力不讨好。
只可惜,中年人不想接这个任务,但等不及要想有个结果的城卫却不放过他。
“怎么?你们还真怕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呵呵呵,好吧,看在你们之前对本府稍有敬意的份儿上,我就额外透露一则消息给你们,今日下午,我的人亲眼目睹老家伙一家三口离城,他们大包小包的细软,绝不是出城办事那么简单。”
一屋子的人闻言大喜,他们知道城卫口中的“老家伙”是谁。
自烈翔云夫妇出事后,对烈非错那个小子,他们这些亲戚可说是操弄如意,唯一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就是那个死忠旧主的老家伙。
那个油盐不进,软硬无效的老东西,整日就像看门狗般守着那些财产,任何人想要动一下,他就摆出要与那人拼命的姿态。
为了折服这个老东西,他们这些时日来,威赫恫吓的手段不知用了多少,甚至有几次派人取他的性命,不过都被他好运躲过一劫。
——太好了!看来老东西终于顶不住了。
——没有那个老家伙,那小子还不是任我们搓圆捏扁。
“怎么样,这下有信心了吧?”城卫不屑的望着这票人,想要发财,但又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一群乡下土包子果然上不了台面。
虽然这群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将给城卫送上大把金银,不过这依然不会改变他对这些土包子的鄙视。
得知这个消息,中年人微笑着来到城卫身边。
“既然如此,大人,您就开门见山的说个价吧。”
“哈哈哈,好,早就该这么痛快了。”城卫伸手在中年人掌心写着。
具体的价码,他是绝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道出的。
任何时候都不忘防一手。
他能坐上城卫的位子,而且一座就是十几年,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这……大人,这也太多了吧?”中年人面露惊容,他还是小看这个伪君子的贪念。
“和你们能得到的相比,这个数还算多吗?”城卫斜眼望着中年人,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转圜。
中年人环顾四周,同时心中盘算着。
城卫开出的价码,基本上是他们所能承受的底线,他还价也不过是想少付出点。
但看城卫的态度,他不但对烈翔云夫妇留下的财富总额摸的很清楚,就连自己这些人的底线也掌握的七七八八,想必他是不会再退一步的了。
中年人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咬咬牙。
“好吧,就按大人的意思办。”
城卫满意的笑了起来,一屋子人也更着他笑了。
这些人笑的很狂,同时也很恶心。
空荡荡的烈家祖宅中,烈非错闭目凝神的端坐在大堂,不久之前他经人传话,说今日族长将大驾光临。
对于族长,烈非错的印象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发鹤叟,至于其他诸如性格、处事方面,烈非错就不清楚了。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他预感今天就是那些亲戚摊牌的日子,近一个月的磨耗,他们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事实上,烈非错一直在猜想,那些“热情”的亲戚们准备用什么手段侵占父母留给他的家业。
除了“代为看护”这种近水楼台的方法外,其实还有一条更捷径的路。
烈非错不清楚这些人是否会绝情到走这条路,不过他已经假设他们会。
因此,他早已和灵寿子密谈过。
这些亲戚一直将他看的紧紧地,几乎到哪儿去都不让,不过只有一个地方他们无法阻止,就是去正教教坛酬神拜天。
即便是他们,也承受不了被叩上一顶“不敬天神”的帽子。
闭目凝神的烈非错,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少主,族长来了。”一名貌似忠良的仆人来到烈非错面前,他语态中对烈非错敬畏有加,非常尊重。
如果不是曾经在偶然间听见这家伙和其中一个亲戚密谋分配他的田产,烈非错说不定到如今都不会对他产生疑心。
“好,我这就去迎接。”
身为晚辈,该有的礼数绝不能少。
烈非错整了整衣衫,一脸正容的出厅迎接。
没多久,他便见到了来访的对象,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被一群讨厌的亲戚簇拥着的老叟,风海城城卫大人的身影也在其中。
烈非错愣了愣,接着他心中一动。
少年加快步子迎了上去,那群亲戚见到他迎来,一个个露出得意的笑脸。
即便他们只是一群外戚,但是在道德礼数上面,眼前这个一直不肯完全向他们妥协的小子,依然不得不放低姿态的行礼尊拜。
然而,就在一群亲戚准备享受烈非错的奉礼时,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个个都宛如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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