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了许多之后,陈小武便跑出了值班室,按白莺说的将棚子里的玉米捧进屋子,倒在地上。
白莺试着活动了几下左肩,虽然左肩还不能发力,但是还是蹲下身子,试着用左手按住一个玉米棒右手撕去玉米棒上的叶子,用力的向下搓起玉米来,可扣了半天,只扣下来几粒玉米。
姜秀晶见状急忙抢过她手中的玉米棒,又从地上拾起另一个玉米棒,两个玉米棒重叠,麻利的搓起来。
陈小武每日都要出去往回掰玉米棒,做饭的担子便落在姜秀晶的身上,几天下来,搓玉米粒这种活,做的倒是非常熟练了。
陈小武放下这一堆玉米棒后又走出屋子,从棚子里倒腾出更多的玉米棒搬进值班室里,来回倒腾
几个人一直忙叨到天色彻底黑到看不清手里的玉米的时候。
陈小武按开太阳能照明灯,明亮的灯光照亮这个小小的值班室。
只见姜秀晶身旁的水桶里,已经放了满满一桶煮熟的玉米粒,此刻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下来,气温骤降,惨白的灯光下。
水桶中蒸腾的水汽分外显眼。
三人穿的都还是初秋时候的单衣,此时看着值班室中雾气蒸腾,连几人的呼出的空气都肉眼可见了。
陈小武感到身上渐渐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汗毛也在逐渐降低的温度中树立起来。
“我试试能不能把这个炉子点着。”
见灯光下的白莺和姜秀晶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紫,陈小武不由得想起厨房角落里那个小型的锅炉。
那是砂厂用来给办公室的暖气片和楼上的地暖烧水用的,平时靠循环泵来进行循环。
前些天自己研究蒸馏水的时候也惦记过这东西,但是没有合适的工具来拆卸管道和炉灶,而且供暖管道太长,放出来的水全都是水锈,陈小武便打消了拆它的念头。
此时外面下过雪后,气温骤降,正是用这个锅炉的好时候,便拾起玉米棒上摘下来的干燥叶子,向厨房走去。
由于循环泵没电驱动的缘故,锅炉里的水虽然很快就烧开了,但是暖气片上却没有一丝热气。
陈小武挠挠头,看来只能把这个锅炉当做普通火炉来用了。
接着又从院子里抱进来一堆木柴,小心翼翼的架进燃烧地锅炉里。
尽管暖气没有热,但是厨房里的炉子仍很快便将这个小屋内的温度升高了。
姜秀晶从楼上取下被褥,铺在值班室的木板床上。
面对这骤降的温度,白莺和姜秀晶不得不选择下来和陈小武挤在楼下的厨房和值班室里。
陈小武钻进自己的睡袋里,非常自觉的把床让给了两个女同志,自己则在睡袋下铺上玉米叶子,用来隔绝地上的寒气。
姜秀晶关掉太阳能灯,淅淅索索的钻进白莺的被窝里,整个砂厂只有这一床被子,寒冷的夜里,两个女生挤在一起,还能用身体互相温暖。
黑暗的屋子内,过了许久也没有传出平稳的呼吸声,这场初雪一下子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雪肯定是要下的,但是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这二十几天来,原本密集频繁的人类活动瞬间降至冰点。
倡导了十几年的低碳环保生活在此刻的地球上得到了彻底的贯彻和落实。
死去的人漫无目标的在大街上和角落里游荡,间或嘶吼着追赶活着的人类和其他动物。
而活着的人则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没有了汽车,飞机,火车,没有了传统燃料和温室气体的排放,地球以超脱想象的速度摆脱温室效应的控制。
使这个北方的初雪跟往常比,早来了那么十几天。
“我不想离开这里。”宁静的夜里陈小武说出这一句话却没等到白莺的任何回应。
他只是一个小市民,一个活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混吃等死的从孤儿院出来的小痞子。
这是诗音姐那个男朋友说的,此刻却成了他对自己的定位。
他如果够努力的话,或许即便自己出身在孤儿院,也能考的一个好成绩。
他如果够拼命的话,那他即便是到了社会上,混了这十几年也应该早就混了个出人头地。
他如果够优秀的话,那诗音姐也不会和那个男人订婚,而放弃青梅竹马的自己。
曾经在那个若肉强食的社会,他就是个屌丝,是个loser,现在这个末日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
这里有吃的,有住的,也有了水。这里不会有人打搅,不会有人问收入,问工作,问女朋友。
这里不用再死命的朝九晚五却庸庸碌碌,这里也不用阿谀奉承给自己戴上任何面具。
在这里他就是自己,他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刘建斌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曾被老刘敢于牺牲的魄力深深震撼并肃然起敬,也曾许下誓言,一定代替老刘完成任务。
可现在白莺出现了,把姜秀晶带给自己对老刘的承诺也算是完成了。至于完成度有多少,能评多少分,对自己有什么意义么?
若是自己当初知道这个任务代表着九死一生,那自己肯定会在他挂了的第一时间溜之大吉的吧。
至于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劳什子的什么病毒原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陈小武在黑暗中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或许只是过了一瞬,也可能是过了很久,白莺和姜秀晶的方向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漫漫长夜,陈小武在黑暗中静静的躺了许久,一方面忐忑白莺的决定,另一方面则在脑海里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要在砂厂里怎么更好的活下去。
先去收集更多的粮食,自己如果把那些玉米地上的玉米都收掉的话,存在地下室,应该够自己吃上几年了。
然后再去撸点稻穗,以后慢慢研究着怎么脱壳。
地下室那个柴油发电机不知道能不能启动着,即便是能启动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给他改装下装个扇叶,能不能改成风力发电。
他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白莺的那声叹息,便开始林林总总的规划起那些可能或不可能实现的砂厂生活,来躲避那仿佛在他耳边一遍遍回荡的轻叹。
天色渐亮的时候,迷糊中的陈小武听见淅淅索索的起床声。
脑子里的睡意瞬间全消,陈小武整个人的意识都恢复了清醒,却仍旧闭着眼睛,装作还在睡着的样子,努力的维持着平稳而规律的呼吸。
接着房间里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白莺对着姜秀晶低声呢喃着几句,姜秀晶也低声回应着几句。
两人说得都是英语,白莺知道即便放高音量,陈小武也是听不懂的,此时小声嘀咕,但还是下意识不想叫醒陈小武。
她和姜秀晶解释了下陈小武的选择,看到姜秀晶的脸上也显露出迷茫的神色,急忙不去看她。
以往当男队员对她的命令有情绪或抵触的时候,她便是这般冷着脸默默看着对方,直到对方碍于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而躲开她的视线。
这样的目光往往不仅省却了她对男队员的解释又无形中增加了自己队长的威严。
可这次,面对这一个头顶刚刚长满头茬,有着秀美模样的朝鲜小姑娘,却是她主动躲避了眼神。
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人便背起昨晚已经收拾停当的背包,轻轻推开了值班室的门,走了出去。
院外想起脚步落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并随着两人的离去,沙沙声也渐渐消失。最终屋子里恢复了彻底的宁静。
陈小武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望着厨房那满是苍蝇屎和油烟的屋顶半晌不语。
直到再也听不见门外传来的任何声响。
陈小武才面无表情的从睡袋中爬起来。
值班室里的被子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叠成了豆腐块状,那80年代流行的大花被面上满是污渍和油光。
若是末日前的年月,白莺是军人不会在意这些,但姜秀晶是万万不会盖这样一床被的,而这样美丽和有个性的两个姑娘,在这荒郊野外陪自己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光。
虽然知道午夜时分幻想的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的美景必不可能出现,但是在今天之前,他也从没想过三人会以这样的场景分别。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懦弱,连个娘们都不如么?
不不不,陈小武神经质的摇了摇头,似乎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
值班室内昨晚三人收拾好的背囊已经消失不见,窗台边放着的那把*自动步枪和那把来自地下室的手枪已被白莺一起带走。
只剩下当初陈小武从刘建斌手里拿出来的那把手枪,还好好的放在那里,那是白莺留给陈小武防身的武器。
陈小武随手拿起手枪,仿佛第一次看见这枪一般,细细的翻来复去的打量着,又用手擦了擦黑亮的枪身,舌头不自觉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深呼了口气。
这里今后只剩下自己了!那自己就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将枪猛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走出值班室。
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的缘故,门被摔的咣咣作响。
陈小武却头也不回的向着玉米地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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