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冠军

    
    睡眠是个好东西，白日里再烦忧的事，都不必再想，有时，还会有个叫梦的东西捎来些莫名惊喜。
    自从做过换主角的梦，历鲲鹏再梦见那些带队勇夺世界杯的场景，身边的面孔就不全是杨帆远了。
    有时是谭海瑞连扑点球，夺冠后到处追着人问，牛不牛！
    有时是覃鹰指挥防守密不透风，长传队友绝杀对手，夺冠后狂吼：“王师北定中原，家翁知否！”
    有时也会有杨帆远，有时又是丁徐诺，唯独没见过王弋昊。
    今晚，又梦到带队勇夺世界杯，找遍所有面孔，还是没有王弋昊。
    历鲲鹏不死心，发动大家到处找，终于，大家跳出宽广的广场屏幕，在神秘的公园角落，见到了高举金杯的王弋昊。
    他双手高举，凄厉地念着台词：“王的冠军，你们给不了！谁也给不了！”
    历鲲鹏猛地惊醒，仓惶四顾，只闻覃鹰悠长的呼吸。
    是梦啊，历鲲鹏辗转反侧，再难入眠，却也不肯起身去拿手机。
    手机就静静地躺在桌上，只要伸手去拿，就可以籍此打发漫漫长夜，可历鲲鹏不肯拿，就像过去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历鲲鹏睁着眼，看往事如月。
    凌晨四点的星沙市，被梦惊扰，无心睡眠的人不少，长夜恨短，一直没睡，奋斗在手机世界里的人也不少。
    像袁望眼这样的初中生，以学习为名，配台手机，却偷偷通宵刷手机的，也有。
    他刚打完一盘对战，有些疲倦，正刷着微视找点刺激提神，天没亮，还能再战几局。
    如果历鲲鹏在，还能认出来，这就是当初去请老桑时，被老桑拽着的那个抽烟的少年，鹤舞中学守门员，袁望眼。
    袁望眼熟练地扒拉着微视短视频，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耳机里动感韵律的音乐响起，他满是倦意的脸开始随着音乐抖动，咧开嘴，呵呵乐。
    袁望眼继续刷着微视，不经意间刷到一组足球视频，眯起眼睛一看，咦，中雅附中足球队？这不是我们星沙么，这学校不是乒乓球很厉害，什么时候有足球队了？
    他好奇地点进去看，然后就乐了，哈哈哈，原来足球比赛剪辑起来这么好玩，明天我就去学，哈哈哈。
    这七号不要太傻逼么，失误了卖萌有啥用啊，哇哈哈哈，别人绝望目送对手进球，你这是眨眼欢庆对手进球哈。
    这个七号就是来搞笑的吧，站位都不会，就会卖萌眨眼睛，你怎么不去学表演啊？
    哦，还真有学表演的，这10号也是个傻逼啊，就会演戏。
    哈哈哈，怒吼天尊都有，靠吼就能赢球，这都什么队。
    这个任意球漂亮！这，等等，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袁望眼睡意全无，反复地拖动，观看视频，盯着13号的脸，他的记忆开始复苏，手脚开始紧绷，莫名地恨意涌上心头。
    是他！那个连续三年把我灌成筛子，让我被教练、老爸痛骂的魔鬼，丁徐诺！
    袁望眼读小学时，他带领的鹤舞小学足球队，在小学阶段连续三年同丁徐诺带领的尔雅足球队分在同一小组，年年被丁徐诺吊打，小组赛即被淘汰。
    作为守门员，袁望眼自己也记不清多少次充当了丁徐诺任意球进球的背景板，可他记得清楚，自己为此挨了多少骂。
    呵呵，小小年纪就抽烟，还熬夜刷手机，袁望眼可不会承认，自己是输给自己。
    “不是说这个傻逼被骗去嗑药毁了？他怎么还能踢球？”袁望眼自言自语，似乎很是不满。
    他开始快速地刷频：“13号是吸毒崽！”
    他一口气连刷了四五遍。
    开始有很多同样在熬夜的人怼他，“又是一个羡慕嫉妒恨的傻子！”
    袁望眼脑子轰地炸开，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吼：“你才特么的傻子！”
    隔壁的父母，似乎被惊动了，门外传来动静，袁望眼立刻关掉手机，趴下装睡，心里恨恨地喊：“吸毒崽，我们没完！”
    袁望眼的妈妈开门，蹑手蹑脚进来，摸摸他的头，怎么这么多汗？可怜的孩子，学习踢球压力那么大，做噩梦了，明天跟教练说说，别练那么狠。
    长夜过去，学生党上班族开始忙碌，新的一天，又是奋斗与收获。
    一些夜猫子的手机，终于长哭，可算能休息了，烫死我。
    然而，手机的故事可不会就此结束。
    杨帆远家，为了手机，父子第一次正面纠缠。
    “老爸！那个圆脸小妹妹都有手机。”杨帆远一边吃早餐，一边第N次重申。
    杨爸不理，默默吃早餐。
    “我保证，只用手机学习，看足球视频！”杨帆远观察着杨爸的脸色，“老爸你也知道，我现在学习和足球都要恶补，真的，你就买给我吧！我保证还不行吗？”
    杨帆远焦急地眨着眼睛，想伸手去摇杨爸的胳膊。
    杨爸不动声色地挪开手，小声说：“手机和足球，你只能选一样！”
    “又是选一样！从小你就知道要我选，你就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会选足球！”杨帆远生气地嚷开了。
    杨璟澂撇撇嘴：“我选过手机。”
    杨帆远哀怨地看姐姐，你也不站我这边。
    “那段时间我输得天昏地暗。”杨璟澂平静地说着，“大人也认为可以掌控自己，结果沉沦。”
    杨爸干咳一声，脸略有些红，顺势激动起来：“你可以选手机，那就放弃足球，我不会拿手机去赌你的未来！”
    杨帆远有些愣，这神逻辑听不懂。
    “老爸看了二十四年球，连一顿饭都没赌过。老弟，你死心吧，要选手机，就别踢球了。”杨璟澂淡定地总结。
    “那个小妹妹的视频做得可好了，不信你今天去刷微视！为什么人家爸爸同意，手机又不是魔鬼。”杨帆远眨巴着眼睛，要哭。
    “描绘的未来是很美，徜徉其中，兴许真能找到你的真爱，就像你老姐的乒乓球。但是，你是我儿子，我不会拿手机里憧憬的未来，去赌你的明天！”杨爸红着脸，犟着说。
    杨帆远要弹起来，被老姐摁住。
    杨爸接着说：“手机里的世界，我都出不来！崽，我怕，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纠结，你真要选手机，我不如支持你踢职业！”
    杨帆远愣住，父子关于职业足球的话题，杨爸第一次表态。
    “想看球，我陪你！但是儿子，我不会拿手机去赌你的未来！”这次，杨爸斩钉截铁，一点也不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