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我幸

    
    傅亦然带她去吃了法国菜。
    傅思卿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不停地吃，狼吞虎咽，满满地塞了一嘴食物。抓起桌子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伸手想再来一杯，被傅亦然连杯子都抢了去。
    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傅思卿顾不上形象，咧着嘴干脆直接哭了出来：“傅亦然，我怎么这么差劲？！”
    “你一点都不差劲！谁敢说你差劲？那人一定是没眼光！”傅亦然看着她，知道她一肚子委屈，就让她痛痛快快哭出来发泄发泄好了。
    听他这么说，傅思卿一下哭得更凶了，“看来我不仅差劲，还没有眼光！”
    傅亦然默了，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
    只有在傅亦然面前，她才可以卸下伪装，放下防备，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脆弱糟糕的一面。比如现在，她哭得妆都花了，鼻涕一把泪一把。
    傅亦然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准备等她哭累了带她洗把脸。
    桌上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110。
    这是他跟韩泽宇的暗号，意思是紧急情况。
    “老婆，我去个洗手间。”傅亦然拿起手机，走出了包厢。
    韩泽宇的电话还没接通，洗手间门口，他碰到了程沫。说是碰到，不如说是程沫在特意等他。
    “傅总，你好！”程沫礼貌性地伸出手。
    傅亦然挂了电话，双手插兜，阴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想干什么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程沫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奈，只好收了回来，“傅总，你不是也希望傅小姐可以离开凌美吗？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要浪费呢？”
    傅亦然鼻息挤出一声讽刺的轻哼，嘴角上挑，骇人的笑意浮在脸上，“程小姐，你不怕知道得太多，会死得很惨吗？”
    “这个，我还真没怕过。”程沫用指腹抹了下红唇，上前凑近了傅亦然的胸口，想在他的白色衬衫上留下点印记。
    但傅亦然根本受不了她身上的香味，避之不及，顺道抬了脚保持住两个人的距离，“程小姐难道不知道，主动送上门的最掉价？”
    没等她再说什么，傅亦然直接去了洗手间，拨了韩泽宇的电话。
    “情况有变，程沫怕是动不了了。”韩泽宇直奔主题，言简意赅。
    “怎么回事？”
    “欣姨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她背后做的那些勾当。但不知道为什么，欣姨誓死要保住她，并且还坦言，如果程沫因为偷税漏税坐了牢，整个凌美也会因此而完蛋！”
    “欣姨不像是这么糊涂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女人手上？！”
    “不知道，反正程沫暂时动不了，你再想别的办法。”
    挂了电话，傅亦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拳打了上去。什么时候，他变得不能为所欲为了。
    洗了把脸，揉了揉僵硬的两颊，调整好状态，傅亦然才回到包厢。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傅思卿已经哭累了，又开始吃了起来。
    “公司有点事，接了个电话。”
    “傅亦然，我想去看看罗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有点担心。”
    “好，我陪你去。”
    医院的私人病房里，罗文英躺在那睡着，看起来很虚弱，面无血色。
    傅思卿趴在玻璃窗上，眼神一下落寞了起来，一想到医生说的那些话，别说罗文英，就连她都接受不了。
    一个女人，再也没了生育能力。
    深深的负罪感让傅思卿心里很不好受，她怎么连扶个孕妇都扶不好。如果当时她抓紧了罗文英，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妈妈躺在床上，还丢了工作！你给我滚！”
    穿着牛仔破洞裤，铆钉皮衣的小男生，手里拿着的盒子全砸向了傅思卿。
    “罗一洋？”傅亦然把傅思卿护在身后，定睛看了眼面前这个有些眼熟的小男生。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罗一洋呈防备状态，双臂张开，挡在罗文英病房门口。
    傅亦然走过去，想摸摸男孩的头，但被他嫌弃地躲开了。他换了清淡的口吻：“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妈妈会没事的，所有的医药费和生活费，都由我们承担。”
    罗一洋目光落在傅思卿身上，脏兮兮的小脸上有哭过的泪痕，他努了努嘴，语气明显软了下来，“这女人把我妈妈推下楼，她是坏人！程阿姨告诉我，就是她想害死我妈妈！”
    很好，傅亦然知道罗一洋嘴里的“程阿姨”是谁了。就是程沫，让罗一洋看了视频后，诱骗他去网吧发布出来，制造舆论。
    “罗一洋，你也希望你妈妈快点好起来，对不对？”傅亦然问。
    “嗯。”罗一洋点了点头，“我只有妈妈了，继父出了车祸，还躺在医院。幸好程阿姨给了我一点钱，不然我连饭都吃不上……”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如果这位阿姨真的伤害了你妈妈，她一定不会站在这里。她是因为担心，想来帮助你们。”傅亦然一字一句地解释着，“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随时可以帮你解决。那你能不能帮叔叔一个忙？”
    罗一洋看了傅亦然良久，“什么忙？”
    “如果你能把程阿姨让你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我会给你妈妈最好的医疗照顾，也会给你们家一笔钱，五百万够不够？”
    罗一洋被这个数字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五百万，不仅可以支付妈妈的医疗费用，说不定还可以治好继父的腿，或许他还可以摆脱现在的环境，换一所更好的学校。
    罗一洋低头思虑了几分钟，还是拒绝：“我不能出卖程阿姨！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就用钱来掩盖事实真相！”
    “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罗一洋说完，推开罗文英病房的门，死死地在里面反锁了。
    “你怎么知道罗姐的儿子？”傅思卿过来，挽着傅亦然的胳膊。
    “这些都是程沫做的。”傅亦然答非所问，只说了这一句。
    “我想在这陪着罗姐。”
    “明天再来，有罗一洋在，你也进不去。”
    傅思卿透过玻璃窗，看到罗一洋趴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哭。
    心里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看到罗一洋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但罗一洋比她幸运，至少还有一个妈妈。
    傅思卿回到家，直奔浴室去洗了个澡。她泡了很久的热水，但还是觉得一身疲惫。把头沉入水里，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浴缸。她屏住呼吸，让大脑放空。
    身体猛地被拽出来，傅思卿拢了拢湿透的头发，“干嘛？”
    傅亦然见她洗了很久还不出来，敲了敲门也没有动静。看到她整个人都淹没在水里，那一刻，他感觉呼吸都停住了。“你刚刚吓死我了，有什么想不开？！”
    “我就是觉得累，想泡一下。”傅思卿眨巴着无辜的眼神，“你以为我想寻死啊？”
    “呸呸呸！”傅亦然斜了她一眼，拿过浴巾包裹住她，“这种习惯不好，以后改掉！”
    “哦。”傅思卿乖乖应了声。
    躺在床上，一阵睡意袭来，傅思卿揉了揉眼睛，准备关灯睡觉，听到耳畔传来傅亦然的声音：“还打算去凌美吗？”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说实话，傅思卿根本没时间去想。
    “你觉得我应该回去吗？”她问。
    “我的意见重要吗？”
    “或许值得参考呢。”
    傅思卿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责备和生气。
    “你就从来没怀疑过许良辰？”傅亦然轻轻浅浅地问了一句。
    “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凌美跟许致科技从来都没有合作，就算你被程沫和罗文英利用了，请问你把资料对接给了谁？”
    “傅亦然，不是所有人都想害我。我跟许良辰认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那好，既然许良辰这么值得你信任，为什么凌美的招标方案会被偷换？如果他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就算知道了你送去的资料有问题，为什么不告诉你……”傅亦然不依不饶地想跟她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
    “傅亦然，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去凌美吗？我明天就去辞职！”傅思卿拉过被子，蒙着头，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说。
    他确实不想让她去凌美。
    不管是为了隐藏秘密，还是担心她真的抢了欣姨的一切，弄得母女反目成仇。其实只要她喜欢，他打下的傅氏集团完全可以拱手相让。
    可她偏偏不喜欢。
    夜越来越深了，傅亦然完全没有睡意。他轻悄悄地下床，去到走廊尽头的杂物间，从抽屉里摸出仅剩的一根烟。
    找到打火机，点烟，蹲在门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傅思卿不喜欢烟味，所以家里再也没出现过烟盒。
    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闻过烟草的味道了。
    直到烟蒂烫手，傅亦然丢在地上踩灭了火。推开窗，散了散身上的味道。他原本想去洗个澡，怕动静太大吵醒她，还是算了。
    身侧的被子掀起，傅思卿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她强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捂住鼻子，假装已经熟睡。
    只是这一夜，傅思卿背对着他，迟迟没有等来他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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