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轻轻的咳了咳,低声打破沉默,道:“实际上我也是正统之一,你咋就想着拉我下水呢?”
炑十墓慢慢地说:“你不一样,你自己清楚。”
呵,对周洁这样说,对我也这样说。“我能不清楚么!我看是你不清楚。”我说,“我对我们家的贡献比方庸还大。”
“这倒是真的。”方庸笑着说。
“你不是被抛弃的人吗?”炑十墓怔怔地说。
看来他对术士不太了解啊,更不了解我们族的情况。我笑了,道:“不是。”
方庸也说道:“当然不是。”
他话刚落音,王昊就纳闷地问:“不是吗?”
随即被我一眼杀了过去,“当然不是。”我说。
周洁瘫靠在座位上,偷偷的流着眼泪,泪痕闪烁着,如流淌在太阳下的河流,滋润了百草,干涸了她的心。我不懂她有什么好伤心的,炑十墓这是为她着想,难道她真的不喜欢自己家族?看她哭成这副模样,我并不觉得心疼,反而有些厌倦。
“你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炑十墓冷冷地说:“不过据我了解,就算你没有诞下子嗣,这条黑血脉也不会消失,让你生孩子只是一种仁慈的同情而已。”
这点虽然说对了,但是让人听着很不爽,可我无力反驳,于是气氛又一次陷入沉默,车里透露着一股尴尬的味道,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好久,方庸说:“所以只要结晶已经被拿走,你就要回组织是不是?”
“没错。”炑十墓干练地说:“此地的结晶如果已经被抢走了,敌人下一步肯定会是啊一身上带着的两块,所以你们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
如今,我也懒得解释说自己身上没有结晶了,况且,东西的确就在我身上。
“我会来找你们。”他说。
“你来找我们做什么?”方庸问。
“我得回组织后才知道他们下一步行动是什么。”炑十墓说:“总之,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最后的大战少不了你们。”
“哼。”方庸嘲讽地哼了声,开看着窗外。
流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响了,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月亮寒冷的光芒,水面上烟雾袅袅,朦朦胧胧像是不小心打散了一盘白砂糖。
我终于看不下去,碰了碰周洁小声地问:“你没事吧?”
她勾起苍白的一抹笑容,像在讥笑自己般。
我靠近她,用耳语的声音道:“为什么你要跟他这么久?”
她用右眼瞄了我一眼后,目光又移回座位边上靠垫上。
“不说算了。”我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周洁小声低喃,“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是为了报恩才跟着他的吗?”我问。
“嗯。”她无力笑了笑,说:“没错,是的,他女人为了救我死了,我是为了报恩才跟着他的。”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我说。
“我恨他。”周洁说:“我以为替她做了这么多,他至少应该原谅我一点了,但是没有。”
“我觉得他一点也不怨你。”我说,我看不出炑十墓对她有丝毫的埋怨,再说,炑十墓对哪位死去的女人估计也没有爱得多深,又怎么会怨她呢。
“你想入会吗?”我继续问。
周洁愣了愣,点点头。
“诶?”大出我所料,我问道:“为什么?”
她半响没理我,直到我想换个问题的时候,她却说:“芈來在里面。”
“芈來?是谁?”我问。
“我一个仇人。”她恨恨地说。
我松了口气,要是她说是他未婚夫或者她喜欢的人,我估计会无法接受。“他做了什么?”我好奇地问。
她做起身,擦干眼泪又捋了捋头发,继续靠着椅子,小声地对我说:“她毒死了我的蛊虫。”
“你现在不是……”
“这是第二批。”不等我说完,她便抢着说。
我深知蛊虫对周家人来说有多重要,便遗憾摸了摸她的头,说:“因为这个你想要进入组织?”
她点点头。
“你早就知道炑十墓是会员了?”我问。
她又点点头。
“所以你靠近炑十墓是为了进入组织?”我诧异地问。
“嘘。”她小声地动了动嘴唇,又点了点头。
就为了这个事?我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的怨恨到底是有多深呢?才使得她年复一年的追随炑十墓,等一等,既然她早就知道炑十墓是组织里的人了,难道……“你该不会是遇上炑十墓之后,故意害死了人家的女人的吧?”我问。
我们俩的头抵在一起,她猛的睁大眼瞪住我,急促地说:“才不是呢!琪琪是为了救我,我那时还不知道他们俩是一对!”
“我那时候还很小。”她又解释说。
“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炑十墓?”我问。
“因为琪琪是真心喜欢他的,但是十墓,你不觉得他从来不会流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吗?”她说:“我讨厌他,他根本就配不上琪琪。”
我点点头,表面上深感遗憾,内心里却感到狗血,周洁比我想的更无聊,也太纯粹了,她实在是单纯,并不适合干我们这种事情。
炑十墓一个活了几十个世纪的老男人,深藏不露就是他的专长,爱上他本身就是个错误,恨他更是如此,那人没有情感,只是一心为了理想而奋斗而已。
“我好伤心,你知道那种梦想破碎的感觉吗?”她又开始泪汪汪了。
我叹了口气,轻轻地搂住她,说:“我没有梦想,所以不知道,但我懂的人生破碎的感觉,比你惨痛多了。”
“你真不会安慰人。”她呛道。
我本来就没打算安慰她,只好叹了口气。过了会我说:“你可别睡觉,我们到了。”
“我知道!”她生气地说,却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车子沿着河流沿岸往上游开,河水清澈见底,黑沙子在河地闪闪发光,河面上漂浮着浮冰,细小的两三块慢慢的往后流去,或在中间打转,河面很宽,河水很浅,河中没有生物,连藻类也没有。
河岸边车辙乱七八糟的,其中还有一些脚印,我们一路开,心一路往谷底沉,因为没遇见人,也没听到人声,心不自觉的更加忧心忡忡,东西若是被抢先一步拿走,我们就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为什么他们动作这么快,我们之间相差最多不超过三天,三天的时间他们就找到了结晶并离开了结界?这种概率该是非常之低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有感受到结晶的气息吗?”炑十墓问。
“没有。”我说,并反问道:“有看到神雕吗?”
“没有。”炑十墓说。
车里出奇的诡异,从窗户上映出炑十墓淡定的模样,副驾驶座上的方庸却眯着眼,仿佛睡着了般,王昊继续研究窗外的人,周洁靠在我肩膀上,却用手抓着我的胳膊,力大得将我揪得疼。
他们仿佛都不关心结晶的事,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也许开始考虑下一步的问题,外表上所有人却都漫不经心。
我却很关心结晶,自从弄丢一块后,总觉得得找回一块才算是赔偿了他们,而且孙家人对我们寄托了厚重的希望,我打从心里希望能得到结晶。
于是我开口说:“根据我平常的经验,结晶不会在岸上的,应该在水里。”
“照我看,应该在敌人的手里。”王昊冷不丁地笑道。
“我们没看到他们。”我强调说,“他们也许还在这里。”
“不不不,他们也许已经走了,这里的路四通八达,他们也有别的路可以离开。”王昊说。
“你怎么确定这里的路四通八达?”我问。
王昊想了想问:“这不是结界吗?”
我点点头,他又继续说:“结界不是只要找到出口就可以离开的吗?”
“出口只有一个。”炑十墓突然插进嘴说。
“我们没遇见他们。”方庸接着说。
“所以说他们还在这里。”炑十墓说,他两个一唱一和的说起话来。
方庸说:“也许他们没进来。”
“地上的痕迹是新的,我们遇见的帐篷也是新的。”炑十墓说。
“他们有可能在这附近。”方庸说。
“沿着这些车道就能找到他们。”炑十墓说。
“要是结晶在他们手里?”方庸侧过脸看着他。
“抢过来。”炑十墓轻微的笑了。
方庸也笑了,像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样。
我忍不住插嘴说:“我还是觉得结晶在水里。”
“为什么?”方庸转过头,微笑看着我,他的笑容太危险,皮笑肉不笑的。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又说:“你感到力量集中在水里吗?”
“没有。”我说:“我只是按照过往的经验判断而已。”
“如果在水里,地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车痕了。”炑十墓讥笑道。
“他们不一定想到这一点。”我说。
“他们有地图。”炑十墓反驳道。
“位置不是一直在变化的吗?单靠一张地图有什么用!”我问,我记得不知是谁说过,结晶藏匿的位置是经常变化的,越古老越难找,地图根本不可靠。
炑十墓停下车,转过身盯着我问:“你想要下去寻找?”
“不可以?”我不屈不挠地看着他,周洁把我的手抓得疼极了。
“下河?”他再问一次。
我皱起眉头,河里难道有东西不成?
“我们现成可是被人包围着。”他盯着我说。
他严肃起来的样子真是可怕,但我还是鼓起勇气瞪着他,说:“你可以放我自己一个人下去。”
“我应该先让你看看我们的处境。”他冷冷一笑,转过身关掉车灯及车里的灯,周围一下陷入黑暗。
月光下的河面冷冷清清,粼粼波光像死人的棺材盖一样,忽然间,车子剧烈地摇了一下,接着从前后左右不断的摇动起来,窗外,一只只蓝色的眼睛抵着车窗往里瞧,眼睛旁,却是一张张烤糊了的脸。
他们推挤着车窗,拼命地压着车门,想要打开车门进来,他们全身黑乎乎的,像刚从煤油里捞出来的一样,牙齿东倒西歪,却没有鼻子,发蓝的眼睛像两颗蓝宝石,不带一丝情感。
水里,地面上,蜂拥而来拍打着我们的车,车子砰砰砰的响,他们只是数量多,力气却不大,几百个人推着车子向上移,又又几百个人推着车子向下移,因此小车纹丝不动。
我看不见窗外的景象,只看见一张张的糊脸,实在让人恶心。就在这时,炑十墓打开车灯,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跑得比光还要快,窗上沾着粘稠的黑液,糊得满窗都是。
“我可以带荧光棒下去。”我说。
“那水虽然没有全部结成冰,但也是零下几十度,你下去会冻死的。”方庸温文尔雅地说。
我有点着急,就说道:“那要是真的在下面怎么办?”
“不会在下面的。”炑十墓开起车,胸有成竹地说。
我没好气地问:“你怎么知道?”
“白天,这里人进不得,夜晚,这里又太冷了,这条河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你觉得他们怎么把东西放进河里?”他笑着说。
我叹息着笑了,抓住周洁的手往下扯,把她的手从我胳膊上拉开,她真是够了,一直不放手,我说:“我可没有说放。”
“嗯?”炑十墓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我说的是扔。”我说:“难道他们就不可以站在岸上把东西扔进河里吗?”
我开始认为保持情绪反而容易让人情绪失控,他沙哑地笑了,笑得抓紧方向盘,全身抖了几下,才说道:“你会把贵重的东西扔掉吗?”
“会。”我毫不犹豫地说:“没有用处的东西,留着只会占位置。”
“哼。”他哼了哼,不再搭理我。
我看着河面,更加加深了自己的看法,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大家才都不会下河去找,所以才没有人找得到。
如果河流也像沙尘暴,水蒸汽一样,像裹在一层软胶里,那么结晶的气息也会被隐藏起来,又因为没有人下岸去寻找,所以就不会有人知道结晶在那里。
如果我们的敌人还没有拿到结晶,而他们在岸上没找到,那么他们迟早会下河去寻找的。想到这里,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他们怎么会知道沿着河流寻找的?难道靠着古老的地图?但是如果靠着古老的地图找到河流,那地图应该有标准结晶在那里才对。
我皱了皱眉头,回想之前跟亚当组织的人交手的情景,他们的确知道路怎么走,怎么到达隐藏结晶的地方,但是他们并不能确定结晶在那里,我们都是根据结晶散发的邪气找到它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代术士》,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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