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没死呢!”我多此一举地问,我私心的想把聊天拖长,以便延长我前去阳间的时间。
崔珏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说:“我手持生死薄,你是死是活,打开薄一看便一目了然。”
“那你不看看。”我说。
他盯着我,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又笑了,他打开生死薄,认真地瞧了瞧,说:“你没死。”
而后,他从生死薄中间抬起他的眼睛,斜视着我道:“你随我去阳间走一趟就知道了。”
“我真的,我能不去吗?”我又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崔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我道:“你喜欢地府吗?”
“不喜欢。”我直接了当地说。
“为什么?”他问。
“这里太冷清了,不适合人住。”我说,黄色的野花在路边稀疏地盛开,衬托着嫩绿的草芽,本该是一派生机的场景,此地却了无生气。
崔珏微微一笑,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天空,说:“地府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
“是啊,是给鬼住的。”我说。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不需要热闹的环境,不需要变化的温度,不需要美丽的风景吗?”他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近处的野花,眸子中流出一丝悲伤。
“不知道。”我摇摇头,说。
他笑了下,有些凄凉,也有些落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他又说道:“因为,鬼不需要这些东西。”
“那是你们对它们太苛刻了!”我说。
“呵。”他笑着看着我,宛如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
“笑什么啊!”我感到一丝难为情。
“跟我去阳间走走吧。”他说,口气中多了一分恳求。
我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说:“我真不想去。”
他向我伸出手,直直地望着我,眼眸清澈发亮,我很少在鬼身上看到如此明亮的眼睛,透彻得不夹一丝杂质。
我犹豫地看着他,心知不跟他去不行了,有时一小个肢体动作比言语更有效,他的手宽大尖细,手指如玉竹一样,是一双书写的好手。
我握住他的手,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这里是?”我问,我望着周围,四周冷冷清清的,与地府无异。
“人间。”崔珏说。
“这里是人间?”我惊讶得睁大眼睛,人间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这简直就是地狱!
他又笑了,我的反正在他看来实属正常,他平淡地说:“人间与地狱,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人而已,人一旦变成鬼,到那都是一样的。”
我合上诧异的嘴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啊,我已经成鬼了,那还能感受到什么温度,我的眼里只有一片灰暗,树木依旧是树木,花草依旧是花草,可我只剩下灵魂而已,如今我相当于是一阵风,不存在任何的意义,甚至,不被人所看到。
“跟我走吧。”崔珏温柔地说。
“这里是那?”我问,一边跟他走,树木于我们而言如同虚设,任何崎岖不平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都像平川大道,我心里暗自惊叹,尽管我早就知道这点了,但真正经历,仍旧无法接受。
“你死去的地方。”他说。
我们来到一片旷阔的草地,大卡车依旧停在那里,孤零零的长满苔藓,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我就是在这里死去的,我的心疙瘩了一下,似乎又感到当初的那阵疼。
“他们把我埋在这里吗?”我伤心地问,此情此景,实在难以叫人不伤情。
“嗯?”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恍然大悟地笑道:“我不是说你阳寿未尽吗?”
“是啊。”我说,这句话我听过好多遍了。
“那你觉得你的尸体又怎么会埋在这里呢?”他笑着问。
“我不知道,这里是我死的地方,不把我埋在这里,这种天气,尸体会很快腐烂的。”我说。
他突然把手放在我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眉头微微一蹙,说:“你应当用你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
“我不想。”我执拗地说,同时转移话题问:“你知道这附近有个结界,里面有结晶吗?”
“我知道。”崔珏一眼看穿了结界。
我也看见了结界,原来鬼的视觉竟然是这等的惊奇,结界的入口在我的眼睛里竟然是由红色的火焰组成的,宛如危险的标志一样大大的展示着。
“当年正是我随大人们一起将它封藏在这里的。”他看着结界,却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一样。
我感觉得出,他说的跟我说的不是同一物品,他说的应该是神兽,而我说的却是靠吸收结晶的邪恶异常品。
“结晶被你拿了?”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我问道。
我嘟了嘟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他却哑声失笑,道:“你不需要对我保密,我们都是同一阵线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的。”我把视线撇向远方,不敢看他。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他说:“我们可是守护这片土地的神。”
我瞄了他一眼,说:“你们不是鬼吗?”
“是鬼也是神。”他笑了,笑得真挚,他又说:“当年大战时,我们是首当其冲的先锋队,如果连地府都不保佑这世人了,人间早就灭亡了。维持阴阳两界平衡的就是我们,你收集的结晶,也是为了将邪人的力量过渡到阴间,少不了也得我们帮忙。”
我点点头,相信他的话。
他笑了,又问道:“你知道结晶对邪人的用处吧?”
“嗯,是来承受亚当的力量的,对吧。”我说。
“亚当?”崔珏愣了下,但他没有过渡追究,就说道:“嗯,是用来承受它的分裂的力量的,这股力量能合成一个新的怪物,可以说是它的子嗣,一旦它的子嗣足够多,总有一天会引发共鸣而使大地毁灭。”
“也许我跟你说这些会让你对我们的行动产生怀疑。”他说,他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表情却不是这样讲,他对自己讲的话不会对我的信心产生动摇这点深信不已。他说:“我们试过很多次,也中了很多次陷阱,我们成功过,也失败过,我们失败的历程想必你也经历过。”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风度翩翩地笑了下,飞到一棵树上坐下,准备好跟我促漆长谈,我也飞了上去,变成鬼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
“你去过榕树林了吧。”他问。
我想了想,他说的可能是广东的榕林,我看着他,从他的脸上印证了我想法,便点点头,说:“去过。”
“那是你第一站对吧?”他问。
我的脸一红,却是出于愤怒,他的话让我我感觉自己似乎曾被人监视一样。
崔珏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他解释说:“生死薄早已记载一切。”
“哦。”我点点头。
“千年前我们打了一场失败的战争,于是有了榕树林。”他低头叹息了一声,说:“它是最年轻的妖怪了,还有一个小姑娘守护着它,那姑娘叫凉妗。”
他看着我,看得我发慌,我忍不住抓紧身下的树杆,身体绷得紧紧的,又忍不住发抖。
“她因你而死。”他叹息地说,说着他又露出凄冷阴森的笑容,道:“这也是她的命运。”
“是我不好。”我愧疚地说,她是我第一个鬼,可惜我却让她死了,我的内心一片洪涛,眼泪却流不出来。
“时代变了,已经没有人能承担起这份责任了。”他却没有责备我的意思,继续说:“凉妗的死是必然,她本身也不愿担此重任,不过由于当时情势所迫,迫不得已才选中她而已。”
我点点头,依然十分内疚。
崔珏好心的拍了拍我的背,又继续说:“接下来你们去了海南。”
“嗯。”我点点头,还沉浸在凉妗的事情上,这件事我以为自己已经将它封死在心里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次提起,我感到心脏隐隐作痛。
崔珏看出我心不在焉,他轻轻的摇了下头,说:“凉妗是个好姑娘,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灰飞烟灭了也好,再拖下去,她便会变得跟海冢里的法师一样,受神物力量的侵蚀而变得丧失自我。”
他看着我,用安慰地口吻说:“你不必内疚,相反的,你救了她。”
我点点头,就算他这么说也不能使我好过点。但我也努力做出一副已经解脱了的样子,才不会让他一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于是我问:“海冢又是怎么回事?”
崔珏尴尬地笑了下,说:“海冢也是因为我们战争失败才建立起来,当时由几名法师守护着,没想到他们会因为邪恶力量的蛊惑而变成那副模样。”
“然后呢?”我大概有些明白了,我们所寻找结晶的路,都是因为他们与亚当抗争后失败,而诞生的怪物的封印场所。
“那是两千前的事。”他说,“接下来你们应该回家的,可你们到云岭去了。”
“嗯。”我点了点头。
“云岭是第六站。”他笑着说:“那是更加古老的事情了,法力高强的大祭司现在还那里守护着。”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脸上说不出的痛惜,像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一样,他说又道:“时代不同了,拥有强**力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皱起眉头,很是不解。
“如今你们家族守护的地方,当初也是一个古老的部落。”他看着我,认真地说:“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即使因为神物的封印而使得他们的神经产生时间空间的错乱,然而在神树诞生的那场战争中,身为鬼的他们,也倾尽全力参加。”
“哇。”我惊叹道,那面容丑陋的老头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当初与他相识的时候,就觉得他法力非常高强,没想到他竟然还跟地府的人这么熟,连崔珏说起他的时候都忍不住一脸崇拜。
“你跟他们都认识吗?”我问。
他笑了笑,反问道:“你问的是谁?若说的是海冢与榕林里的人,我可不认识。若是说两位大祭司,大人们有时也会与他们痛饮一番,那种时刻,小的也会在场。”
“哇!”我惊叫出声,“他们这么厉害!”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他们俩的形象一米八。
“这两个人是那两个时代最杰出的人。”他说。
忽然他的眼眸一淡,轻轻的哼哼一笑,叹道:“可惜啊,这两人都生在黑暗的时代。”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就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你口里的两位大祭司都神勇无比,但是我听到的关于他们的传闻可没一个是好的。”
“这就是生不逢时,所做之事皆是罪。”他仿佛看穿世间万物般,认真地说:“他们都是选择大义的人。”
“大祭司可是毁了一个国家!”我说,“虽然她很厉害就是了,可我收服的一个鬼非常恨她,巴不得想要将她杀死。”
崔珏吃了一惊,吃惊地说:“那都是好几千的事了,除了大祭司和她的手下,还有鬼存活在那里吗?”
“嗯。”我点了点头,说:“他叫蚩古,是那个地方的人,因为被封印在祭台上,一直没办法脱身,也许你的生死薄还有记录他。”
他疑惑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生死薄,我想他回去后肯定会把这本薄薄的本子从头到尾仔细地检查一遍的。
然而,他此刻却没这么做,反而抬起头看着我问:“你收了那个人?”
“嗯。”我点了点头,又说:“不仅如此,我还有一头怪物,它活得很久。”
“怪物?”崔珏越发的困惑了。
我也越来越开心,我发现自己喜欢看别人惊愕的模样,我说:“它叫金,是一头鱼,活了几千年了,也许不止,是在狐仙的领地找到它的。”
崔珏听完吓得跳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过一会他忽然激动的抓住我的肩膀,兴奋地问:“你是不是已经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了?”
我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懵了,被他抓得也很不舒服,我快速地说:“应该,我也不清楚。”
他放开我,自己在一边激动不停,兴奋得竟然喘起气来,过了会他平复了心情,再看我时,眼神更加坚定了。
“你一定得回到身体去!”他毅然决然地说。
我感觉他像在威胁我一样,他模样并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告诫我,要是我不打算回到自己的身体去,他会硬把我塞回去的。
“可我已经死了。”我说。
“你没死!”他清晰明了,一字一顿地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代术士》,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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