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莉之约

    
    躲在医务室内间，坐在空床上的我和洛璃相视一眼，虽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期待，但隐藏更多的是“没有底气”的担忧。
    医务室的医务人员十分热情，早在我们过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服务台打过来的内线电话，知道我们并不是真的有突发疾病，而是编造了一个假消息来吸引将要乘车的亲人的注意，当下就把一个空的小隔间安排给了我们，让我们在里面暂时先躲藏着，如果虫秋到了的话，她们会通知我们。
    我和洛璃谢过护士，在小隔间里坐了下来，心里却是一直在想着：“虫秋她还在吗？她还能听到这个消息吗？如果她听到了，会选择过来吗？”
    洛璃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两眼无神地看着门口进来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疲倦和劳累，跟着我跑来跑去，她却是也已经有些累了。
    今天原本是她的生日，应该是欢乐轻松的一天，应该在家里吃着丰盛美味的晚饭，切着香甜可口的大蛋糕，一边笑着一边看着电视，就这样高兴地度过一个晚上。
    但是因为我的原因，洛璃跟着我在雨中狂奔了近十分钟，不仅累得气喘吁吁，连鞋子和裤子都湿透了大半。坐着出租车来到湘城南站没多久，便又跟着我分头寻找虫秋的下落，东奔西跑，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不仅是身体的劳累，在内心深处，洛璃也和我一样心烦担忧，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秋秋姐的线索，却又因为自己跑得太慢耽误了时间，没办法找到她。
    似乎是看出了洛璃眼神中深藏的失落和自责，我用手轻轻抚摸着洛璃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小丫头，别太担心了，只要你秋秋姐听到了这条广播，她肯定会过来的。”
    “秋秋姐真的会过来吗？”洛璃有些担忧地问道，仿佛是自己没有底气，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点了点头，假装坚定，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说道：“当然了，你秋秋姐心地善良又重情重义，要是听到哥哥晕倒了的消息，一定会放弃乘车赶到医务室里来的。”
    于是洛璃似乎放心了一些，看着自己坐在床上、前后摇晃着的两只小脚，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待会儿要是秋秋姐还不来，我就去找刚才那个小姐姐，就说我也晕倒了，让秋秋姐再快一点。”
    我苦笑道：“不用啦，只要她听到消息，不管晕倒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的。”
    “哦。”洛璃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开始面对着门框看着发呆。
    安抚好了洛璃，我自己也低下脑袋仔细想着这个问题：虫秋听到了广播，固然是会马上过来，可是万一她没有听到呢？万一她已经坐车离开湘城南站了呢？那我和洛璃岂不是浪费时间白白在这耗着吗？
    我开始努力回忆着今天下午开始一切和虫秋有关的事情，包括王阿姨说的那些话和虫秋写在信里的那些内容。
    “七点之后再告诉我们……可念书岭直达湘城的最后一班车是五点半……那么也就是说虫秋最晚离开也是在五点半，在我和洛璃下车的时候，虫秋可能在另一辆马上就要出发的城乡大巴上失神地看着我们提着蛋糕从大巴车旁边走过去……”
    “如果按照我们七点钟得到消息再赶往湘城的话，虫秋此时已经在高铁站了。一个人前往高铁站必定会提前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按照虫秋的计划，一定不会选择太晚的列车让我们再有时间找到她，那么她购买的车票很可能是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我们赶到湘城南站的时间是八点钟，而现在是……”我看了看时间，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四十。
    “所以还是来不及吗……”我有些失落地看着地面，仿佛被心中的后悔和悲伤压制着，难以抬头。
    如果那天我更细心一点，在虫秋提出要散心之前就拉住她，排解她心中的苦闷，或者跟着她一起出去走走，陪她度过最大的难关，也许虫秋就不会这么坚决的离开了。
    我一直口口声声地说要做她的亲人，可我哪一点做的像是她的亲人了？虫秋对生活的要求真的不高，简单朴素、无欲无求，但她心里最深处，却渴望着得到精神的关怀，即使是有人给她倒一杯水、有人给她一个早安晚安、有人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为什么有的人会拥有百万家产、权利财富应有尽有，而有的人却连一个简简单单的家都没有？为什么虫秋什么都没做错，可命运给她的却是这样一个安排？
    离开了我们，虫秋还能去哪儿？离开了我们，虫秋哪里还有家？
    我的迷茫情绪像是笼罩了全身，让我止不住地小幅度颤抖起来，就连洛璃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惊讶地说道：“哥哥，你怎么哭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地上已经被我垂下的泪水打湿了一小片，但很快我的眼睛便又被涌上来的泪水模糊住了。眼前一片朦胧，心中一片失落，虫秋这个善良又可怜的女孩子，就像是一个心结，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中，稍稍触碰，便痛及全身。
    “哥哥你别再哭了，你要是再哭的话……”看着我落泪，洛璃也有些急了，看见我热泪盈眶已经劝不住了，洛璃有些委屈地说道：“哥哥，你……你在哭的话，我……我也要哭了。”
    很快，洛璃无助的泪水也冲上了眼角，仿佛一个控制不好就要掉下来似的，这时候，洛璃突然用小手把眼泪一抹，惊讶地喊道：“哥哥，秋秋姐来了！”
    我坐在洛璃身边靠内的一侧，洛璃抬头便能看到门口，我的眼前却是被一片墙壁挡着。但是当我听见外面医务室里传来虫秋熟悉的声音和焦急的语气时，我便知道，虫秋真的来了。
    “那个叫风尘的病人在哪里？”虫秋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谁？风尘？”
    “就是广播里说的那个犯心脏病昏迷的那个人。”
    在外面的护士这才知道虫秋所要找的人便是之间被安排在里面小隔间的那两个人，看着虫秋气喘吁吁的样子，知道她是一路不停地跑过来，心中十分着急，护士赶紧指着门内说道：“他们就在里面那个隔间里。”
    瞳似深秋，眉如柳叶，当那张清秀脱俗又熟悉万分的脸庞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的手都开始止不住颤抖了。站在门口的虫秋微微地收住了她混乱的呼吸，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我们，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从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抑制着自己的激动，却控制不住自己颤动着的手。
    虫秋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
    “你有心脏病？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虫秋的语气虽然有些平淡，像是在责怪我似的，但我从中还是听出了她的关心和温暖。
    “有的时候跳的快，有的时候跳的慢。”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不信你听听现在……有点快。”
    当虫秋一脸好奇地把耳朵贴了上来，我便突然发力张开双手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毫无准备的虫秋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动弹不得的她看到我脸上流出了眼泪，不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终于回来了。”我任凭眼泪在脸上划过，松了一大口气似的说道：“我们找你找了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有了你的消息，差点又错过你了。”
    虫秋被我抱着，沉默良久后说道：“对不起，小尘。”
    “别说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没有给你应有的关心和照顾。”我丝毫没有放开虫秋的意思，继续说道：“你走后的那段时间，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能陪你一起出去走走，帮你排解心中的困苦，和你一起面对生活的曲折，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我……”虫秋少有的露出了哀叹的表情。
    “你就这样不辞而别，把我们丢在一边，我们很难过啊。当初都说了是一家人，你怎么就不打一声招呼呢？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洛璃很想你啊，我也很想你啊。”
    虫秋继续沉默着，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解释似的。
    “留下来好吗？”我松开抱着虫秋的手，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对视着，我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从中捕捉到每一丝情感，期待能从她口中得道我想要的答案。
    可虫秋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暗了下来，像是内心在做艰难的抉择似的。我知道，虫秋一旦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又犹豫起来，那就说明虫秋还是想要走。
    毕竟如果她有理由留下，她就不会在一个月前就决定走了。
    “虫秋。”听到我喊她的名字，虫秋便微微抬起头来看我。
    “你知道的，我是孤儿，洛璃也从小就是孤儿，如果我们两个没有相遇、相互鼓励着，估计我们两个谁也过得没有现在这么温馨快乐。你知道什么是家吗？对于洛璃这个刚刚上小学的小女孩来说，对我这个才是上大二的大学生来说，可能我们都理解不够深刻。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还是每一天都很努力地相互关心、相互期待着。”
    “我知道，你的过去比我和洛璃还要更加不堪，让人难以回忆，但是人总是要正视过去的，这样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去创造自己想要的明天。你需要温暖，需要有人和你一起分担，需要有人关心你呵护你，也需要有人给你陪伴。”
    “虫秋，我知道你也是文科生，我看过你写的笔记和文章，你的文笔比我好太多，思维也比我更加清晰活跃。我说不出那些大道理的话，也没办法用言语给你更多安慰，我只想用一个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心意，给你一个家的感觉。”
    “从此，春闻花，夏听蝉，秋赏月，冬踏雪。朝朝暮暮皆有你，定不负你相思意。”
    “虫秋，做我女朋友好吗？”
    听到我说的这句话，虫秋像是被微弱的电流触及到一般，颤动着身子后退了小半步，眼神中流露出了委屈和惊讶，仿佛是一个孩子做错了事情，不懂得怎么解释一般。
    她刚想开口，脑海中却又想到了那天林昊在大街上时所说的那句话：“于虫秋简直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妹妹和妈妈，又害得爸爸进了监狱，我看你们也还是早点和她划清关系地好。你看那小妹妹多可爱啊，万一以后……”
    “我……我可以吗……”虫秋又小小的后退了半步。
    我从虫秋的眼中看出了她的担忧和犹豫，我知道虫秋没有答应是因为她心中有伤、担心自己配不上。但这种事情只有爱与不爱，哪来的配得上配不上。
    “虫秋，我知道你很难选择，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如果你不愿意，你就从这道门走出去吧，如果你愿意，你就站着别动。不管你说话不说话，只要是你没出去，我就算你默认了。”
    “我只数到三。”
    “三。”
    话音刚落，虫秋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主动伸出手把我抱住了。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可虫秋此时却是把我抱得那么紧，就像是一个缺乏关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像是一颗流失许久即将蒸发的水珠最终汇入到了大海，虫秋终于可惜卸下了她的负担，可以把她的心事保护保留的交给了另一个愿意和她共同分担的我。
    虫秋哭了，洛璃的眼中也噙满了感动的泪水，唯有我，一边擦去眼泪，一边拥抱着虫秋轻声的安抚着她，就像是妈妈安慰着受委屈了的孩子一般，告诉她，未来的路还很长，要振作、要坚强。
    还要一起手牵着手，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