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偌大武峰苑鸦雀无声,就连北风都不再呼号。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结果,韦天扬兜来兜去,几乎把地板踏破。
终于,门帘掀开,韦莫走了出来。他脸色蜡黄,一头虚汗,一路跌跌撞撞。
韦天科、韦天扬几乎同时冲上去,一左一右扶着他。
“没事吧,莫儿?”两人异口同声问。
韦莫左边看看堂叔,右边看看父亲,咧嘴灿灿一笑,抬臂比个剪刀手:“耶~”
两兄弟松口气,韦天扬这一颗心,咚地落地。
咕咚!
门外传来一声沉重响声,接着众人惊呼:“夫人昏倒了!”
原来是林田秀惊喜过度,加上连日焦虑,居然昏死过去。
韦莫回到翠柏苑,喝了琴儿事先顿好的八宝猪脚七星草汤,而后蒙头大睡一场,一直到次日清晨才醒来。
一大早,韦莫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个懒腰,却见床帏被人掀开,琴儿笑吟吟地捧着为韦莫烤得热烘烘的棉袍:“少爷,你醒啦?”
“嗯啊,什么时辰了?”韦莫赖床,懒洋洋地打了个滚。
“巳时啦,懒猪!”琴儿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宛若姐姐疼爱弟弟。其实,她更想承担另一个角色。
韦莫哦一声,一骨碌爬起来,琴儿伺候他穿衣绑带,期间,一直欲言又止。
韦莫看出来了,洗漱的时候问:“发生什么事了嘛?”
“有人来拜访你。”琴儿终于鼓足勇气道。
韦莫一听便知道是谁,他挥挥手:“不见。”
“可是,人已经在大厅等着了。”琴儿道,“而且……”
韦莫是真不想见,可是又舍不得琴儿为难,只好叹口气,早饭也不吃,便下了楼,来到一楼客厅。
偌大的客厅,铺满猩红的长毛兽皮地毯,十分柔软适脚。韦莫透过水晶窗看到里面跪着一个人,赫然是林田秀。
她就那么笔直地跪着,背影看起来倔强孤傲。韦莫皱着眉头,正要转身,忽然听到风声中,隐隐传来啪、啪的响声,像是有人甩鞭子。
他向拱门看去,却见一道身影,一路跪着从雪地里缓缓行来。每跪一步,便停下来磕个头。背后,一小厮手执长鞭,抽他一下。
韦莫认出来,那竟然是韦定海。昨日刚刚获救,今天便赤着上身,跪行请罪来了。
虽然小厮不忍也不敢用力,可是这鞭子带刺儿,一鞭下去,便是一道血槽,一般人是吃不消的。
“哥哥,我错了!”韦定海跪着进门来,看到韦莫,便伏地大声喊道,“感谢哥哥救命之恩!”而后,便一直匍匐着,等他发落。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同时也感慨不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世风光。”
“莫少爷算是彻底翻身啦,夫人,呸,那个臭娘们和她的儿子,怕是要滚出韦家正宅了。”
大家都在私底下悄声议论着。
韦莫烦躁地直跺脚,回头冲琴儿发起脾气来:“干嘛呀这是,轰走,给我轰走!”
他转身要上楼,却被琴儿拉住手臂,悄悄冲他摇头。
韦莫忍,再忍,一口气忍下去。其实这已经不再单纯是怒气,复杂的滋味在心头,少年一时间无法排遣罢了。
一个是母亲的仇人,一个是仇人的儿子,两人曾经伤害琴儿,并且企图毒杀他自己。韦莫想到自己昨日居然去救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大白痴。
什么黑啊白啊微尘啊,那一切又如何?能换回娘亲嘛?你们母子俩倒是会演戏,在这里亲亲·热热上演苦情戏。
霎那间,韦莫内心百千滋味,泪水涌出眼眶。十几年的委屈,怨恨,以及对母爱的渴望,对母亲的思念,全都揉杂到一起,他无法承受。
琴儿看到他的样子,心痛不已。可是少爷必须成长,他将来是韦家顶门立户的男人,而现在,是他成长的最佳契机。
琴儿狠下心,悄声道:“少爷,做点什么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是啊,韦定海一路跪行,引得多少家族子弟、奴仆观看。林田秀在这里跪了小半个时辰,翠柏苑所有的小厮、丫鬟都知道了。
韦莫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泪水吞到肚子里。攥紧拳头,韦莫下令:“去请族长来!”
“是,少爷!”立刻有人领命而去。
韦莫收起少年脾气,板着脸进到厅里,端坐在正座之上,从头到尾,都没和林田秀说一句话。琴儿紧随其后,站在他身畔。
林田秀见他进来,也不抬头看他,只是羞愧地低着头,不吭气。
没多久,韦天扬来了,身后还跟着韦天科。两人进门,看到这一幕,都皱起眉头。
原来这母子俩所做的事,并未和他们商量,一切都是私下为之。
韦天科企图拉起韦定海:“定海,你伤势初愈,不要再弄伤自己吧。”
谁知道,韦定海居然十分倔强,不顾堂叔甚至父亲的劝阻,执意要跪在地上,请求韦莫原谅。
他痛哭流涕,并非表演。差点送命,是因为他们母子的自私阴狠,而捡回一条命,则是因为韦莫深明大义,胸怀宽广。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现在,韦定海根本没脸再在这个家中立足。韦天科叹口气,只得放弃,随韦天扬进到大厅。
大厅内,也正上演着相似的一幕,韦天扬企图把妻子拉起来,可林田秀那么固执,始终不肯答应。
“你这是做什么?”韦天扬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非要这么做吗?”
他声如雷霆,气势如虹,一瞬间令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韦莫悄默然地从正座上溜起来,耶,老子就是老子,威严不同凡响啊。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敢在老子跟前托大。
林田秀呵呵惨笑:“夫君,你我夫妻十几载,虽无爱情,却有恩情。我今日来,毫无心计,只想求韦莫原谅。千错万错,都是我错,还请夫君看在夫妻一场,父子一世,请莫少爷看在手足情分上,能容我儿在这家中立足。”
说完,她跪在地上,咚咚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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