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霖尘缘

    
    看到赵焱静静的躺在湖边发呆，景阳犹豫了一下，终是缓步走出，来到了这片山腹中。
    或许是因为瀑布的咆哮，赵焱并没有发现景阳的到来，只是在看着瀑布发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
    “咳。”一声轻咳突然响起，打断了赵焱的思绪，而当赵焱坐起身来的时候却是看到景阳走到了自己身前。
    “师父，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是景阳，赵焱连忙起身行礼。
    摆了摆手，景阳望向了前方那雾气朦胧的瀑布，轻声自语道：“本以为这‘宁心湖’能让你修心悟性，不曾想却害了你……”
    “呃……师父？”赵焱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师傅。
    “没什么。刚才你是否又被心魔困住了？”景阳摇了摇头，看到赵焱点头，继续道，“是谁将你救了回来？”
    听到景阳如此问，赵焱先是一怔，而后将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详细的告知了景阳。
    当听完赵焱的叙述，景阳轻轻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刚才的气息果真是龙煌古剑的剑灵么……只是看来那缕残灵因力竭而再次沉睡了……”
    “师父您说什么？”赵焱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正在自言自语的景阳。
    听到赵焱的声音，景阳干咳一声，道：“我方才心中突然有些不安，所以过来看看你，本以为你若有事便带你离开。”
    虽然景阳是在找借口掩饰刚才的失态，但以赵焱的心性来说并不会多想，仅仅是起身行礼，出声道：“谢谢师父关心。”
    轻叹一声，景阳转过身，出声道：“既然你心魔已除，你便继续留在这里吧。这宁心湖的水汽有清心宁神安魂的作用，于你心境的修炼大有裨益。”
    “是，弟子明白了。”赵焱听后赶忙行礼，谢过景阳。
    景阳随意的摆了摆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严肃的道：“剑灵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么？”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正如剑灵所言，心魔不死不灭，即便被封印只要你心存恐惧、憎恨等阴暗的情绪它便会卷土重来。若想成长，你必须自己去学着放下一些事，忘记一些事，若是执着于过往，你终究走了下乘，实难寸进。我今日所言，你好好体悟吧……”
    声音杳逝，而景阳的身影也消失了，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
    “弟子谨记，定不会让大家失望。”赵焱向着景阳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出声说道。
    当景阳再次回到乾清殿中的时候，却是发现几大首座均是在座，似乎正在等着自己，
    “景师弟可是查到了什么？”看到景阳走进大殿，清阳真人捋须而笑，问道。
    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位首座，景阳点了点头，当下便是将赵焱对自己讲过的话对在场的几人说了一遍。
    听完景阳的话，清阳真人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而一古却道：“果然是剑灵……”
    “呵，没想到残灵竟会主动去保护一个少年。”陆一茗笑了一下，“看来这名少年与古剑有着非凡的联系，未来五界的修罗之劫或许真的要靠这几个年轻人了。”
    “也许吧，只是希望在那之前他们能够平安成长起来啊……”清阳真人点点头，缓声说道。
    目送景阳离去，赵焱转头望着那奔腾咆哮的瀑布以及平静如玉的小湖，心中突兀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轻轻摇头，赵焱自语道：“师父与剑灵都说要我平心静气，不要让心中产生仇恨恐惧的情绪，就连栾姑娘也……可是，我该如何做到忘记过往呢……”
    盯着面前奔腾的瀑布，赵焱良久无言。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又仿佛是第一次看透过往的种种。
    一瞬间，赵焱神游太虚之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栾雪晴的容貌浮现在心间，一段段往事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展现在眼前。
    那一天，灰蒙蒙的云雾如同帷幕一般遮住了蔚蓝的天空，淡淡的春风带来了一股微微的凉意，而空气中似乎弥散着一股烟尘，给人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当赵焱从火麟洞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一名女子蹲在地上的身影。轻笑一声，赵焱缓缓走了过去。
    “雪晴你怎么了？”走到近前，赵焱出声问道，但随即却是发现了地上正有一只毛色雪白的如同燕子一般的小兽正在不断地挣扎，扇动着双翅想要飞起来，只是在它的一只翅膀上，一道绯红鲜艳的伤口格外刺目。
    可是不论雪白的小兽如何努力，最终却是难以飞起，而它的伤势却是更严重了。
    尝试多次之后，小兽似乎是累了，低低鸣叫一声便瘫在了那里不再挣扎。原本黑亮的眸子此刻却是黯淡无光；身上的羽毛虽然依旧雪白，但却是非常的凌乱。
    “这是那棵树上的幼鸟，”栾雪晴指了指眼前的古木，想找眼解释道，“刚才一只野猴在那上面，而这只小兽似乎就是被那只猴子伤到的。”
    顺着栾雪晴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破碎的鸟巢映入眼帘，赵焱当下就明白了，那只猴子，似乎是想要抓住这只雪燕当食物，但却被栾雪晴救了下来。
    轻轻捧起那只雪燕，栾雪晴将自己身上所带的伤药磨碎涂在了雪燕的伤口上，而后便将它送回了巢中。
    轻轻摇了摇头，赵焱心中却是浮现出另一片画面。
    同样的初春时节，只不过地点却是变成了清平村中，人物也不再单单是赵焱与栾雪晴两人。
    赵焱与周雷本是为了祭奠父母村人而来，跟在两人身后的栾雪晴和景虹却是为了陪同，四人静静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声鹿鸣响起，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当众人寻到那只垂死的母鹿的时候，栾雪晴却是蹲下身子，悉心为母鹿清理包扎伤口，甚至是将自己的少部分灵力传给了母鹿，直至母鹿身体好转方才离开。
    “是你教会了我何为善，可你为何出自魔宗……”赵焱心中涌起一丝伤感，摇了摇头，凝望着那飞流而下的瀑布自语道。
    思绪飞转，另一重画面浮现而出。
    这是一个小村落，可以说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它太小了，整个村子不过三四十户人家。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村子，却是流露出满满的温馨。或许是远离市镇，这个小村落处处透发着一股淳朴温馨的气息，虽然不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却是一家有难，全村出动。
    虽然远离市镇，但这个小村落所需的物资大都能够自给，所以相较而言，村民的生活也算是比较富裕。
    尽管村子并不如大城镇那般富庶，但就是这样一个平淡而清贫的村子，却是生养赵焱的地方，也正是这里，带给赵焱很多的欢乐。
    只是，这一切的美好，都在那一天化作了虚无，只留给赵焱凄美的回忆。
    那一天，几道黑影如同恶鬼一般从天而降，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宁静，始一进入村子，这些身着黑衣的人便开始了无情的杀戮，甚至连老人孩童都不放过。
    但正是在这一日，赵焱与周雷发现了一座神秘的古窟，也正因此，这两个少年躲过了被杀的命运。
    只是在两人回到村子时，展现在两人眼前的却是一片血腥的画面。
    无尽的鲜血染红了村中的泥土路，而几乎所有的村人都已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无声的躺在村中，尽管有几名老者躲过一劫，但这一切带给两个少年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仇恨的种子埋入两人心中，而且正在慢慢生根发芽。
    缓缓抬起头，赵焱双目中充满了血丝，而面前的瀑布也变得湍急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赵焱那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随着心绪平静，又一重景象映入赵焱心间。
    玄阳峰自己的房间内，栾雪晴那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一股暖流突兀的流淌入心间，仿佛是清泉流淌过干涸的地面，带给赵焱一股清凉而温润的感觉，将心中那丝仇恨的火焰压了下去。
    恍惚间，栾雪晴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响起：“即便杀了仇人，我们的亲人也不会回来了不是么？但如果我们一直活在仇恨中，早晚有一天会迷失其中，失去自我，也会失去更多的美好，因为仇恨而失去了人生更多的美好，不是太不值了么？所以啊，我们不如每天给自己一个微笑，不要逃避任何事情，微笑着面对之后的一切。”
    说罢，栾雪晴又是笑了起来：“我们学习仙法剑术，或许并非是为了报仇，更重要的，难道不是凭借自己学到的东西，来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或事，不再让跟我们相似的悲剧发生，不再让孩童失去亲人么？这种想法或许早已存在你内心的最深处，只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吧。”
    听着耳畔的声音，赵焱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自语道：“那一天你告诉我要学着放下仇恨，要用手中的剑去保护那些值得保护的东西，可你却是我的仇人之女……”
    一重重影像出现在赵焱心间，只是这一次赵焱却并未深深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而是如同一名旁观者一般静静的看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这一切早已化为了过往，或许我真的该尝试着忘记之前的一切了……”赵焱仰面躺在地上，凝视着浩瀚的星空，轻轻呼出一口气。
    而这一刻，赵焱那原本躁动的心绪也莫名平静了下来，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超脱于自己的心海之外，遨游在浩瀚的天地之间。
    只是片刻之后，赵焱便在这种空灵的心境下进入了梦乡，而不远处，迟归的流荧的鼾声早已响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