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烩饭摊

    
    大叔去赴约了，店里值班的只有我和小米，因为临近春节，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难得清闲，我陪着小米一起追去年年底的动画新番。每集动画的间歇（片头和片尾曲的时候），小米会撒娇着和我抱怨上班以后太忙，都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关注任何二次元事情了。
    “但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我笑着看着她。
    片头曲过去了，小米的注意力又被新的剧情吸引住了。我回到厨房做两人的晚餐。看见动画里出现了玉子烧让我有点想吃鸡蛋卷了。
    “晚餐里面有点胡萝卜，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征求着小米的意见。
    小米没有回答我我便当她是默认了。洗了胡萝卜，切丝后剁碎，又准备了些葱花，一起放到刚刚打散的蛋液里面接着一起搅拌，又加了些淀粉和盐进去a。
    不粘锅里的油已热，慢慢把一些蛋液倒进去，将混着胡萝卜和葱花的蛋液摊成饼又卷成"被筒"的形状，放到不粘锅的一侧，之后在蛋卷旁边继续放生蛋液，像刚才一样摊成饼并且和刚才的"被筒"卷到一起，重复这样的步骤直到蛋液用完，蛋卷被筒慢慢变厚。
    “蕃茄酱还是黄芥末酱？”我走到后厨门口问小米，却发现她整个人几乎快要钻到电脑屏幕里，她太专注了，根本没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
    将蛋卷盛到盘子上切成几段，又炒了个油麦菜，这才等到动画播完。与片尾曲一同响起的还有小米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先吃饭吧，我都听见你肚子饿了。”我坐在餐桌前招呼小米。
    “那个橘黄色的是胡萝卜吧？”小米拿起筷子的时候好奇道，“这个是姐姐你剁的？”
    我点点头算是作了回答。
    小米有些惊讶：“刀工渐长啊，我记得以前禾智姐姐因为害怕受伤，切东西都是很大块的。”
    “注意一些的话就好了，而且今天不是没什么事么？时间长，慢慢切的话，也是会比平常的时候表现得好一些。还有，最近你上班总看对着电脑屏幕，眼睛应该不舒服吧？刚才看见你都快钻电脑里了，就想着给你加点胡萝卜补补眼睛。有眼药水的话，带上一瓶，对眼睛有好处的。”
    小米“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酱料，起身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瓶豆瓣酱。
    “相对于番茄酱和黄芥末，我更喜欢豆瓣酱的味道。”小米夹了一块儿蛋卷，就着豆瓣酱和米饭一起吃掉了。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动画中那种在蛋包饭或者蛋卷上用番茄酱画笑脸和爱心的吃法呢。”我边吃边忍不住揶揄她。
    小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又不是生活在动画里，干什么一定要遵循里面的吃法啊，再说了，豆瓣酱多好吃啊。”
    两个人吃完饭，小米负责了收尾工作，看着小米现在的样子，我很难把她和一年前那个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说着心事的孩子重合在一起。对于她这种积极的变化，我内心里是最高兴的。
    饭后小米没有再沉浸于动画之中，她坐在了我的对面，神情严肃滴看着我：“禾智姐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什么？”我很少看到小米板着脸说话的样子，所以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
    小米突然间又变得犹豫起来，眼神闪烁了几下，仿佛最终下定决心一般地敲了敲桌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嗯，你，你会怎么想他？”
    看着小米的表情，又想到了她刚才说话前的犹豫，我不由得担心起这句话的隐藏主角的身份：“大叔该不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没有没有。”小米很快否定，“有冯警官看着，他是不敢造次的。”
    “那是博简？”我继续猜测着有可能做可怕事情的人的身份。
    “不是。”小米再次给了否定，“博简最近在准备考试，就算要做坏事，也力不从心，光是考试题就快给他逼疯了。”
    “那该不会是你吧？”我猜的有些不耐烦，我在这座城市能算得上是亲近的也就是刚才提到的三个人外加冯警官，冯警官不用担心，如果排除了两位最有可能闯祸的人，唯一剩下的惹祸人选就只剩下眼前的小米了，我来回打量着她，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愧疚的情绪。
    “不是啦！不是咱们几个人，是很久以前和你很亲近……的人。”小米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快要听不到了。
    我心里开始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我还是强装镇定地忽略内心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带着尴尬的笑容反问小米她所说的亲近的人应该是我之前的律师朋友：“但是他做了坏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在大学城的那次不是咱们两个都在场么？”
    小米都没有抬头看我，她低着头嗫嚅着嘴：“姐姐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吧？”
    我头脑里轰然炸响了一朵烟花，我觉得天旋地陷，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被炸光了。我扶着桌子愣了一会儿神，等到从小米制造的精神冲击中缓过来才开口问道：“如果你说的关系亲密的人是我猜测的那个人的话，我觉得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吧。”
    小米还想说什么，但是她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强忍着把话吞了回去，有些哀伤的看着我。
    因为这个话题，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血糖，整个人都是晕晕的，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小米看到我的情况比刚才显得更加自责，看着我半天冒出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稍缓过来一些的时候才回应她，“只是光想想做坏事这种情况发生在那人身上我就无法接受。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我是在用饭偶像的心情和他交往。即使我们两个在一起很多年了，但是我对他的崇拜从来都是有增无减，在我心里他趋近于完美，所以当我意识到他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对我的打击可想而知。我没有反驳你，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他做了什么坏事，正相反，我还在笃定他一定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只是光想想你要告诉我的那种可能性，我就觉得快要窒息了。我太喜欢他了，所以连去想他可能有做过什么坏事都觉得异常困难。所以，如果哪怕是可能性，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就请你一定不要告诉我。拜托了。”我换上了哀求的语气，我很少这样对小米说话，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祈求小米为我做些什么。
    小米看上去有些为难，但最终她只是点点头，用几乎很难被听到的声音对我说“好”。
    我感激地看着她，但是突然间我想起了大叔，大叔替我去和律师见面，那他们会不会说到小米要告诉我的事情呢？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一刻，我突然很想逃离这座城市，去到我可以永远不会面对真相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出于逃避的心理，我抓住小米的胳膊让她带我回她家。
    “那我去和大叔说一声。”小米听到我的话想的有些高兴，但是在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后又变得担心起来。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意。不久后我们便离开了饭摊。离放假没有几天了，周围的一切都是空荡荡的，街道空荡荡的，抬头看天上的星空也觉得星星排列的稀疏得让人觉得寂寞。小米和我都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下默默走着，这种安静又尴尬的氛围是第一次发生在我们两个身上。以前两个人走在街上，我总能听到小米给我讲那些我並不太熟悉的动画剧情，虽然有些情节我並不能理解，但是看着小米说的那么热闹，我也会一同感染上欢快的情绪。可是今天，我们两个都沉默了，她在今天突然提起的话题而后悔，我呢，则是因为未完结的话题思绪混乱。
    不过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小米，你去过西藏么？”
    小米似乎没想到我会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开口说话，打了个激灵后连忙摇头：“没有，那里太高了，我平时不锻炼，害怕自己适应不了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么？”我回想了一下，“是挺厉害的，我们当时从青海出发去的拉萨，走青藏公路的时候，高原反应特别厉害，我吐了好几次。但是一路下来，适应了之后，到了拉萨就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了。”
    “不过怎么突然提起西藏了？”小米好奇地问我。
    “因为星星。”我再次抬头看向了夜空，在城市里，漆黑一片的夜空只能看到寥寥几颗闪着光芒的星星，但是回想在西藏同志诚一起在西藏大山里看的夜空，那繁星点点的闪烁之海，就像是在黑色的幕布上镶嵌了无数闪闪发光的钻石。
    “这是无价之宝。”我重复着那时志诚对我说的话。
    “嗯？”小米有些不明所以。
    我笑着继续往前走：“志诚说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对于我们来说是罕见的美丽。那是我们两个毕业前最后一次旅行，没有踏入社会的他真的就是一个只顾着精神享受的傻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一件浪漫的事情都是出自于他的主意。”
    “所以禾智姐姐才会那么崇拜他吧？”小米了解了我的想法，也同我一样抬头看起了天空，“很可惜啊，我身体不好，又害怕高原反应，所以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你说的无价之宝了。”
    “但其实你买个天文望远镜，去山里露营的时候也能看见满天的繁星。”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米被我的话弄得有些懵，被我拽着走了几步就突然笑开了。
    “在笑什么？”我问她。
    “禾智姐姐果然与浪漫绝缘呢。”小米一边笑着一边蹦蹦跳跳地走到了我前面，“禾智姐姐真的知道无价之宝的含义么？”
    小米又冲我眨了眨眼睛：“禾智姐姐真的觉得无价之宝指的是星星么？”
    “不是星星么？”我有些困惑，眼前又浮现了那时志诚看着夜空的眼神，痴迷却又有些无奈的样子。
    小米摇摇头，但却没有给我其他答案。
    因为刚才的对话，我和小米之间尴尬的氛围缓解了不少，我们俩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中断的话题，但是我的心却因为饭摊时的对话而极速地突突跳个不停，我害怕知道志诚有不好的事情瞒着我，可是我又不愿意面对这种可能性。在探知与否的边缘，我反复纠结着最终我还是在快到小米家楼下的时候开口问道：“关于志诚可能是坏人的事情，其实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