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眼能见鬼

    
    素辛搀扶着石峰，自己曾经的伙伴，一起成长起来的伙伴。
    就好像无数年前，她将他和墨离抱出“魔窟”……
    不同的是，现在，她是要亲手将他送往归宿之地。
    落叶归根。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酸涩了。
    通过传送，素辛拍了隐身符，驾驭飞剑，片刻就到了曾经十里巷的地方。
    可是那里……竟然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呵，果真是沧海桑田啊。
    对于这凡俗人间而言，几百年便是近十代人的更迭了。
    素辛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碌碌尘世不过如此。
    拂袖布下一个结界，闪身进入其中。
    抬头就看到卢文涛竟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两百多年后的重聚，都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
    除了石峰的苍老之态，卢文涛和素辛此时看起来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
    嗯，实力提升了。
    卢文涛掌控一殿阎罗，有了阎罗的威严气势。
    反观素辛，如果说以前还能看到一丝锋芒和隐藏的强烈杀伐气息，那么现在，这所有一切都完全藏敛了起来。
    任谁看也只觉得是一个很寻常的邻家小女子。
    卢文涛看着素辛，也是久久才回过神，心中感慨万千。
    如果说他们冥府判官阎罗拥有动辄上千年的寿元还好说，可是，素素，只是以一个最末流最普通的凡人入道，竟也有这般的成就！
    石峰眼睛紧紧盯着素辛的眼睛，手紧紧抓着素辛的手，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喊道：“老——大——”
    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两个字，用去了他身体最后的所有的力量。
    所有的一切，也都随着终将弱下去的尾音而被时间掩去。
    石峰的生命磁场终于完全散去，一个凝实的魂魄缓缓飘出，静静地悬停在素辛面前。
    只是一口气的分别，再次相对时，已然是阴阳相隔了。
    当真正成为阴魂之时，石峰才终于体会到那些鬼物在阳间的痛苦和煎熬。
    天道法则加诸在魂魄上的痛苦，无时无刻都让魂魄想要冲破和破坏这一切的冲动，也会在这个过程中甚至是毫无意识中影响到身边的生人，伤害身边的生人。
    这就是为什么说阴阳相隔，便是这世上最大的鸿沟。
    那些能够在阳间始终保留着自己的意志的阴魂，都是大毅力者啊！
    石峰的魂魄只是定定地看着素辛，就像是要将对方的样子再牢牢地刻进灵魂中一样。
    他什么都没有说，在空中停留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入到虚空中。
    素辛从指尖凝聚一缕天机之力，融入到对方的魂体中，在与这个世界彻底告别的刹那，石峰猛地感觉到身体内升起一股温暖。
    他知道是老大，是老大助他，送他最后一程，
    素辛朝卢文涛深深行了一礼，亲手送走自己伙伴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
    卢文涛向素辛恭敬回了一礼，因为他看到素辛现在的功德值已经不是他能够窥探的程度了，所以，对方的造化恐怕……
    也难怪数百年光阴荏苒，她却依然如故。
    分别之际，卢文涛弹指给了素辛一枚印牌，是这地府中记录功绩的小法器。
    说道：“现在整个位面的规则都在慢慢修复，不过地府本来就是凝结人间怨气以及容易滋生魔障的地方。这一次大清理发现很多地方诞生出魔头，对地府的震荡很大。我们现在很是需要人手，如果你这边事情完结的话，恳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现在卢文涛语气变得很恳切……尽管之前素辛最后一次离开地府的时候，对方这言语之间就充满了尊敬，只是这一次，这尊敬中是平等，还带着一点……疏离。
    不再是以前那种“我罩着你”“我给你开后门”的感觉了。
    素辛看了眼手里的符牌，收入葫芦空间，她这鬼市里的确还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
    点点头，道：“好，多谢了。”
    ……原生世界，因为辈有能人出，暗中匡扶道统，所以法则稳固，那些魑魅魍魉没了踪迹。
    素辛给身上拍了隐身符，站上飞剑，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再次前往那个小山村。
    小山村？
    几百年过去，哪里还有“小山村”，已经变成了一座城市，多少代人过去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素辛甚至已经认不出原来素东海子孙后代的样子了……没有什么能抵得过时间的磨砺啊。
    素辛只稍稍停留了下，便御剑离去，飞行之中，蓦地觉得天边有一道气机幽幽。
    就是那种想要与天道相连白日飞升，却又偏偏差了那么一点劲道的意思。
    心道，这毕竟是自己的原生世界，如果自己现在没有看到倒也罢了，既然看到了，怎样也是要去看一看的，这是缘法。
    倏忽间便到了刚才气机升起的地方。
    却见一片云蒸雾腾的山峦之间，一个银发飘飘白衣胜雪的人矗立这天地之间，那气机正是从他身上升起来的。
    这是……白日飞升？！
    素辛心中莫名激动，没想到自己有幸能观摩别人的成仙得道飞升这么重要的一刻。
    稍稍凝聚精神力，素辛心情更激动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帮她父母营造了整整一年精神世界的玄青真人！
    她尽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靠近，不想打扰到对方。
    玄青真人经过几百年苦苦修炼，终于大成。
    可是临到飞升感应天道之际，却发现无论怎样都差了一点。
    他已经这这里坚挺三天了，体内的能量为了打通通天之道而飞快地消散，可是……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了远处来人。
    也认出了素辛。
    想着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多亏了对方当初给他的魂兽肉，强大了神魂，才有了这一段机缘。
    只可惜……
    就在这时，之间素辛竟然盘坐虚空，双手掐印，开始施法，将一股精纯的天机之力倾注到他的那股气机之中。
    顷刻间，原本的气机就像是得到了强大的生命力一样，唰地直冲霄汉。
    天空中降下一束光柱罩在了玄青真人身上，然后缓缓飘飞了起来。
    玄青真人看着素辛，抱拳离去，进入到仙界中了。
    素辛满面含笑，有种说不出的……幸福，还有成就感。
    ……素辛手里握着鬼市店铺的印牌，站在熟悉的门口，心中感慨万千。
    鬼市……仙界？
    准确地说这里是仙界中分割出来的一个特殊区域，秩序重整之后，这里便只有当造化达到一定值才能进来了。
    而那些已经重归就法则，开通了仙凡通道的小世界，修为达到一定程度飞升后，便是这仙界之中，那是一个无比绚丽而浩瀚的世界。
    仙山完全漂浮这空中，就像是神域中一样，世界会随着仙界的壮大而不断扩展。
    素辛早已经领略过神域的壮阔，所以对仙界的事情并不向往。
    不过自己葫芦空间里有很多的东西，素辛决定先去仙界的坊市把里面的东西处理掉。
    这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灵儿把葫芦空间里的东西做了全面整理之后，素辛便乘坐传送阵，到达仙界最大的一座悬浮岛上。
    至于素辛可以来去自如，是因为她这神域中的重生，体内修炼的本来就是仙灵之力，加之又有天机树，领悟了造化之力，自然是三界之中任我行。
    这是近两百年来的飞升者逐渐兴起的交易中心，现在，随着位面所有生命星球逐渐纳入天道规则之中，越来越多的修炼者只要达到一定境界便能够飞升到这里来，继续下一步的修炼。
    虽然位面秩序稳定了下来，但是一时间物资也不可能充盈到哪里去。
    所以素辛之前存的丹药法器矿石药材之类的，统统卖掉。
    然后兑换成灵石或者灵食，还有制符的材料…
    这制符方面，素辛现在只需要购买符纸就行了，其他的妖兽灵血，灵墨等，应有尽有。
    葫芦空间几次进阶，现在已经正式晋升到仙器行列，灵儿显得非常兴奋。
    素辛看了一下所谓的排行榜，跟灵儿和几个小伙伴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隐藏下来，低调，低调。
    不然的话以后一旦把葫芦亮出去，人家就知道来头了。
    阴阳棋盘的提升略微慢一点，不过现在也终于达到第三层，网格之间的屏障强大了一丝丝，至少不是之前像“纸”一样脆弱了。
    至于小饕，小蛤，乐乐，灵儿几个小家伙，经过一段时间的巩固后，实力也稳定这了四五层的样子，相当于修炼者金丹期左右的实力吧。
    不过，这与素辛本身化神期的修为，还是不够看啊。
    所以都卯足了劲儿，修炼，继续修炼。
    不过，偶尔也会出来溜达溜达。
    因为大多数都是初级文明的生命星球，所以一般都会变成萌萌哒的外形。
    反正素辛走在哪儿，任谁看了身边带着那么多的宠物，都觉得她是一个非常软萌有爱心的女孩纸……顺便对她有这么多可爱又通人性的宠物表示羡慕嫉妒恨。
    游历（历练）了一百多年后，素辛已经达到大乘顶峰的修为。
    一直修炼都非常顺遂的素辛感觉到凝滞，积累功德也无法让境界突破，她觉得可能跟之前一些未了的事情有关。
    经过长达两年的闭关，素辛将自己一生都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恩情，友情……都了无遗憾。
    唯独心底还惦记着的，却是几百年前接到的一件案子有关。
    地府引路人……虽说当年应委托者的要求，将她们带到了目的地，算是完成了委托。
    但是，那地府深渊中的一切仍旧这她的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这些年来，无形中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素辛想着之前卢文涛对自己的邀请，于是打算看地府还需不需要人手，可以借此机会顺便再去探一探。
    卢文涛看着素辛……才一百多年时间，对方的修为竟然达到了凡人界的顶峰……
    不过对于这个妖孽，他已经不那么惊诧了。
    关于冥界深渊，冥河之心，应该是通向另外一个位面，亦或者是两个位面相交的地方。
    素辛心中蠢蠢欲动，她曾经这离开神域时，卫霄曾经告诉过她，当整个位面完全稳固并且领悟天道造化之时，便可以再次进入神域。
    她倒不是贪恋神域的长生，而是……木木。
    没错，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习惯自己给自己做吃的，但是曾经这一起的日子让她很是怀念。
    亦或者，她心中还有一个深深的念想，那就是找到木木原来的地方。
    从零碎的信息中整理得知，木木他们应该是支援α位面而来……素辛心中充满了向往和感恩，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文明。
    而这深渊下的冥河之心，不知道与那个文明又有怎样的联系。
    素辛经过一番筹备，准备前往深渊。
    再次来到这地之渊，依旧充满凌厉的阴风和无法消散的魔气，与第一次相比，可以称得上闲庭信步。
    黝黑深邃，淼淼无边无际的冥河边上，一叶小舟静静停靠。
    上面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与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就像一尊雕塑。
    尽管隔了很远，素辛仍旧感应到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执意留下来的千羽！
    数百年的光阴流逝，这深渊阴气魔力的侵蚀之下，满头青丝变成银发，曾经还带着些许稚气和意气的面容上全是岁月沉积的沧桑。
    摆渡人，实际上是对自己的摆渡。
    千羽看向素辛，神情有刹那的茫然，好一会才慢慢回过了神。
    是她，那个引路人！
    就像是从记忆中走出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好强大！
    素辛轻盈地跳上这艘小船，对千羽说道：“船家，我要到冥河之心去。”
    千羽略微停顿了一下，许久未曾说过话的嘴唇轻启，溢出一个有些沙哑的“好”字，又补充了一句：“一个魂石。”
    只是一句对答，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中便彼此心意了然，并缔结了契约。
    因为契约的法则，这一叶小舟在这烟波浩渺波云诡谲的冥河上，平稳地，朝着那未知的远方逐浪前行。
    （全文完）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