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瑟瑟,将怒江的水气拂来,致使空气变得湿润刺鼻。
昨夜星辰,明日黄花。这场雨过后,春天就算过去了。
蜀地的夏季最为难熬,烈阳会像火焰一样燎尽大地,如此看来,凉爽的日子可不多了。
燕青捧着酒,漫步小酌在大街上。
人们瞧了他都避而远之。
人们的眼中他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衣着华丽的酒鬼。被这样一个有钱的酒鬼撞上,必定会惹来一身麻烦,特别是姑娘们,若是被这些衣冠禽兽的有钱人看上,那岂不是要遭殃了?
燕青没醉,但他的步态却已蹒跚。在他的眼里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转,大红灯笼,嚣张的夜市,还有人们指指点点和冷嘲的目光……一时间他竟觉得这座白云城有些陌生!
以往他总要站在城墙上观看这属于自己的城市,但现在看来,这城里的一切都不再那么合自己胃口。他扪心自问:是我变了还是这座城变了?
“买面条儿嘞,担担面,铺盖面,红油抄手……”
一个年迈且沧桑的叫卖声。在街角处正摆着一记面摊儿,摊下只有两张残破的木桌与一口灶锅,锅里的腾腾热气直冲,显然是刚烧开的模样。
锅前有个白发老妇人,她起码是甲子年上了,身着得十分简陋,这都快入夏了她还披着两三件厚衣服。
她的生意实在惨淡。街尾灯火昏暗,没人舍得为了吃碗面跑来光顾,再加上这个摊子不大,而且老人的手艺也许不会太好。以至于她喊了大半天也没卖出去一碗面。
“唉……”
老妇人叹气,放下长筷子正准备收工,可这时一人却走来落座,并呼喊道:“婆婆,给我煮三两担担小面,少放辣椒哈。”
老妇人愁容展笑,拿起筷子便赶面下锅:“年轻人,我看你长得壮实,三两面怕不够吃,我给你多煮一些!”
“那当然是最要得了。”燕青揉了揉肚子,光喝酒又空得肚子难受,他闻着这面香,恰似找到了童年的味道。
很快地,老妇人双手捧上一大碗红油小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叫燕青瞧得口水直吞。
老妇人在围腰上擦了擦手,嘱咐道:“年轻人,你慢慢吃,老婆子手艺不行,只煮得出家常。”
燕青已迫不及待呼上两口——这面的味道的确粗淡,城里随便一家面馆的手艺都要比这好上很多,但往往平淡才吃得出真实,燕青爱不释口,几大口便将面条吃完,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好吃!”他赞不绝口,随手摸出一锭元宝搁在桌上:“多谢婆婆的面条,这锭元宝就当是面钱!”
“哎呀,年轻人是个有钱人,但不得做个乱花钱的纨绔人,这碗面就三文钱,多的都不该要。”
老妇人想推辞,但燕青却将银子亲自塞到她手中,感激道:“婆婆你别误会,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吃过饱饭,你这一碗面值得这锭银子!”
“可是——”
未等老妇人说完,燕青转身离开,没几步路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夜美,夜瑟,似乎与这座冰冷的城主宫殿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它何尝不是一座牢笼,奇怪的是,无人抓捕,却有人挣破头脑地往里头钻。
燕青静静站在这座‘牢笼’下,他是唯一一位成功挤进这座宫殿之人,为了挤入这座牢笼,遍体鳞伤,背负骂名。只有身入寂寞中的人才会懂:人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而得到的并非会让人快乐,反之失去的一定会珍惜。
“城主。”忽而,三个密卫从天而降,来得匆匆。
“急事快说,闲事勿扰。”燕青冷声道。
密卫左右互看,犹豫着,先是分不清什么是闲事和急事。
燕青皱眉:“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密卫这才上前道:“禀城主,江姑娘她吵着要出殿,我等又不敢阻拦,只有放她离开……”说着,他又赶忙补充道:“不过我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只是……只是……”
燕青冷冷瞥了那密卫一眼,寒声道:“你若再吞吞吐吐,我叫你一辈子也别想说话!”
密卫大惊,当即直言道:“只是属下瞧见江莹姑娘与一个青年男子走得十分亲近。”
燕青微眯眼睛,一种言语不出的失落盈满心头。他当然知晓江莹是和谁去幽会,他难过的是,自己的妹妹也有了陪伴……他这个哥哥又拿来做什么呢?
“二人可有出去乱来?”燕青忽然担忧道。现在的小孩子,若不管着些,指不定就当爹当妈……
密卫恭敬道:“城主大人您放心,那小子的确想对江姑娘图谋不轨,但被我们暗中阻止了,江姑娘也不敢再乱跑,现在已安全回到宫殿里。”
燕青颇为满意,点了点头走向宫殿,并嘱咐:“将她带到我书房来。”
当他将宫殿的烛火点亮,再坐在书桌前,往砚台里倒上一小品‘竹叶堂’的墨汁。竹叶堂的墨汁有墨竹混合之香,香气扑鼻。
他正要举砚磨墨,门却被人轻轻推开。
江莹颔首缩进书房,只敢站在门口,唯唯诺诺道:“哥哥,我来了……”
燕青则边磨墨边道:“随便找地方坐。”
江莹低头愧疚,不敢。
“小莹今年几岁了?”燕青突然问。
江莹如实道:“虚岁十八了都。”
燕青道:“南方十四岁便有成亲一说,更不说小时候定的娃娃亲。你明年便过十八,已是大姑娘,已是成亲的年级。”
“吓!”江莹险些被自己绊倒,她直顾摇头:“我可不嫁人,我可不嫁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有不嫁人之理?”他又道:“我明日叫南宫书与我说说各城与你年龄相仿的小公子。你嫁去,顺便也帮我白云城结多个亲家。”
江莹吓得赶紧跑去,紧拽住燕青的手撒娇道:“哥哥定是在生我偷跑出去的气……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嘛……”
燕青抚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瞧着江莹,问道:“你们两个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江莹目光闪烁:“哥哥在说什么呀,我们又是谁……”
“还是将你嫁了吧。”
“哎,没有,没有,我和卫群只是好朋友……今夜他进不来,所以我只能出去找他了……我们,我们不过是在外头逛了两圈,什么都不敢做……”
江莹急跺着脚,脸上羞得红通通。
燕青将墨砚递给她,吩咐道:“先帮我磨墨。”随后提起笔在信纸上书写着,又悉心教导:“你既是我小妹,今后自然要管着你。我知晓你们年轻人气盛懵懂,但尺度拿捏自己该有个度,况且你是个女孩子,也该懂得洁身自好……”
“哦……”江莹乖巧磨墨,她是年轻人,这番教育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燕青又道:“以后你遇见卫群,就告诉他,若想打你的主意,就好好建功立业,毕竟我燕青的妹妹并不是谁都能娶的,你可听到了?”
江莹哪儿听得进这番话?她手头的墨汁都熬洒了几滴,她那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燕青书写的那封信,脸上确有一丝暧昧之意……
“你这丫头……”燕青摇头轻叹。江莹却神秘一笑,问道:“哥哥,你信里的红豆是谁呀?”
燕青并不介意江莹偷窥,则是笑着边写边道:“你未来的嫂子。”
“哇?嫂子?她一定是生天仙般美丽……嘻嘻,但是她的名字好奇怪,为啥子要叫红豆呢?”
“红豆是相思子,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哪儿奇怪了?”燕青笑着又道:“再说了,她并非有多么多么漂亮,只是人儿入我心,相思入我骨罢了。”
江莹“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哥哥不仅才高八斗,武功超绝,高大英俊……而且还是这白云城的老大,”说到这儿,她却疑惑:“按理说哥哥这么优秀,身旁的该妻妾成群才是,但这偌大的宫殿里,连走路都有回音,有时寂静得都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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