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三生从书房中走出后已是傍晚时分,谢鸿章是个全身而退的雅士,不饮酒不接客,所以再将诸葛三生送出门后便独自点灯瞧起书来。
“唉,其实家大了也怎的好。虽落得清闲却寂寞的很。”他长叹。而更难受的是,方向走哪儿?这里又大得形如迷宫,栏杆小楼修得一模一样。眼下还未尽入夜,若是夜幕来袭,点灯的家仆又优哉游哉。他觉得自己会被困住一晚。索性他也不走了,就在一湖泊小亭里坐下,总要等到点灯的家仆路过。
谢家无论是建筑或是风景都做得十分雅致,就算亭中无人,这石桌上也都搁着一壶酒,一壶茶,一盘糕点一盘水果。大世家手笔就是大世家手笔!
诸葛三生原本心头就不耐烦,但一见桌上有酒,心头那份愁苦也都随着酒如肚肠而抛之脑后。
听风日落亭,碧波幽幽湖。只有一人独饮,他想邀落日却见落幕,他想邀明月却未升起。这是最遗憾的一件事了。
“也不知林儿她们是否落屋了?”他改用酒杯喝,只因酒壶里的酒不多了,长夜漫漫,得细细漫酌。
这时却听一人啧嘴道:“啧啧……林儿是谁?谁是林儿?”
他咧嘴一笑,仰头之间一袭白衣人影已落座在对面。故如老友来,见面便是两壶上好的老白干儿!
谢缘将手中的两坛子酒往桌上一跺!豪迈道:“今夜,不醉不归!”
诸葛三生不屑:“两壶酒就想灌醉我?”
谢缘道:“此酒又醇又辣,劲儿简直比‘二两杀’还要大上数倍,你不信可以试试。”
“试试便试试!”诸葛三生将手头酒壶一扔,抱起一坛老白干儿便往醉里倒灌!“咕噜咕噜”喝酒如饮水,顷刻间不下半坛也有三成!
谢缘瞧得惊讶,赶忙将坛子捧回来才制止了这酒鬼的鲸吞:“老三,几年不见,你怎变得这么善饮了?”
诸葛三生的脸上虽稍稍泛红,但醉态却不见半点。他谈笑风生道:“这几年见过了诸多不如意与残忍的事情。在加上军营中都是大老爷们儿,倾吐只能是一笑而过,所以就喝些糙酒买醉,渐渐地这酒量与酒瘾就上来了。”
谢缘“哈哈”一笑,扒开坛封仰头自饮,同样是滴酒不洒食若鲸吞,而在哚下酒坛后,比量却比诸葛三生的酒还要多上一些。他豪迈道:“这些年我也在外应酬,日日吞酒十来斤,渐渐地也练出了些酒量。今日我当爹了,喜悦的事情就该与最好的兄弟分享,来来来……慢些喝,慢些谈,今夜漫长得很呢!”
……
今夜的确漫长,更别说对于情同手足、无话不谈的兄弟俩。
渐渐夜将过三更,二人的酒坛也早已落空,他们饮着茶吃着糕,该商议起正事了。
“东方千寻终日不出孔雀楼。很难杀。”谢缘开门见山道。
诸葛三生摇头道:“杀她虽一时有利,但孔雀楼嫁出去的门客众多,若联合一同来讨,你我都是吃不消的。”
“那就将孔雀楼所有牵连的人都杀了,一个不留!”谢缘满品着茶,胸有成竹道:“若你觉得不方便,我也可花点银子含蓑衣楼的人效劳。”
诸葛三生却叹如实道:“实不相瞒,我先前口中的‘林儿’便是孔雀楼的人,燕青的未婚妻也是孔雀楼的姑娘,更别提宇文家的儿媳妇儿,以及十来家宗族妻女,全全都涉及到孔雀楼的脉络……大家都知其红颜祸水,却爱得还是那么深沉……这也许就是孔雀开屏的魅力。”
谢缘不反驳,只是口头劝:“孔雀虽美,胆有剧毒。老三你可要三思了。”
诸葛三生掐眉伤神,又问:“这些天可有石勇的消息了?”
谢缘摇头遗憾道:“我几乎竭尽所能将可控范围的村镇都搜寻排查了一番,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的。”
诸葛三生道:“那他一定是落在突厥人势力范围内了。”
谢缘道:“这种事情很难说。”
“你什么意思?”诸葛三生皱眉看他。
“人终有一死。”谢缘尽量含蓄道。
诸葛三生坚定道:“他至少不会死在战场上,我了解他。”
“那也许是因为他运气好。”
“他运气一向很好,只可能是我们的运气不好。”
“行军打仗,运气不能少,但也不能全靠运气。”
“我不希望他的运气能有多好,断胳膊断腿都没关系,只要活着。”
谢缘忽笑道:“你不用担忧,只要石将军还有自己活下去意念,即使突厥人抓住了他,也舍不得杀他。”
“哼……突厥人!”诸葛三生气不过,手头的茶杯瞬间碎成粉末,他随手一扬站起身:“突厥人本就是个散乱的种族,我该追究的是,到底是谁将他们联合起来窥探西北的!”
谢缘也站起身,随之一同望穿湖水,淡然道:“那你还该追究,为何突厥人与匈奴人为何能同时朝南北施压。”
诸葛三生咬牙切齿吐出一个人名:“玄冥候!”
谢缘却平静道:“我倒不认为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凤凰城在东方千寻这个蠢女人的手上迟早会被匈奴夺下,突厥人与霹雳堂早在几年前便蓄谋了野心。这一切的事态只是先进或延迟,至于本质在全然无差别,”说到这儿,他拍了拍诸葛三生的肩膀道:“倒是你们西南,建城初期势单力薄,与疯狗撕咬一番,尽管是胜了但终究会落下狂犬病根。而且你别忘了,蜀山正备着趁虚而入呢。”
诸葛三生索性坐上栅栏,感受了好一阵子风,才释然道:“一开始我就责怪燕青太过急于求成,不过我现在将懂,无论怎样的事态发展都要历经艰难挑战。它就好比与人生死决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谢缘坚定道:“我会尽量帮你们赢得这场胜利的。”
诸葛三生瞧他一声轻笑:“我能问一句为什么?——但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友情,狗屁不通的。”
谢缘大义凛然:“友情自然也有成分在里头了,我又不是我爹,道义仁义放中央,钱财生意则算其次了,”说着,却又苦涩地揉了揉鼻子,如实道:
“但我的确是被苍龙会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诸葛三生平静道:“看来我说得很对,你们商会也在进行着一场生死较量。”
谢缘无奈道:“敌人在暗我在明,此仗实在难胜——我不想让谢家之业毁于我手中!”
诸葛三生忽然道:“方才叔父与我指点迷津,你猜猜他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如何?”谢缘讨问道。
诸葛三生道:“叔父与我说‘苍龙会也许并不存在’。”
谢缘瞳孔惊缩,但下一刻便沉稳了容颜,自顾呢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诸葛三生又道:“但众事不会空穴来风,要知道有些东西的确不存在,但既以一个称呼在世,那么必将有他存在意义。也许是幌子,也许是挡箭牌。”
谢缘恍然大悟:“这就好比借刀杀人!”
诸葛三生冷笑道:“你若买凶.杀人还需要付酬劳。但若是亲自培养杀手,不会耗费一分钱。”
谢缘揣测:“那‘苍龙会’又会是谁的幌子?”
诸葛三生道:“关于商界的事情该你自己去操心。我现在只知苍龙会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走私火药,”他又跳下栅栏,拍了拍谢缘的肩膀道:“火药盛产于西南,苍龙会也活动在西南,可现在我在西北忙得焦头烂额,嗯嗯嗯……你该懂我的意思。”
“那你要我——”
“再会。”诸葛三生踏空而去。
“这个老三……老子还想叫你给我女儿取个名字呢……”谢缘轻叹,甩袖离去。
……
入夜一个时辰后。时间恰得不好,若在这个点儿上睡觉又太早,而吃饭又太晚了些。
红豆斋,听风小筑,坐北朝南,恰好看见凤凰城的万家灯火。
林帆吃不下也睡不着,只能站在楼顶欣赏迟来的星星与月亮。望着繁星,他觉得很遗憾很孤独,也并非是若即若离念头,只是从与诸葛三生黏在一起开始,已有两个多月未曾在夜晚分离。
似乎习惯了缠绵。
习惯缠绵?他心头杂念,是习惯和诸葛三生,还是……东方千寻?
“你怎还在念她!”她懊恼地拗了拗自己的胳膊,而这时却听一声温柔掠过耳捎:
“你在想我?”
诸葛三生习惯性性地从后头搂住她的腰,头总是要搁在她肩膀上,既能嗅体香,也能嗅发香。
“你放开我。”林帆冷声却不挣扎。
“不放。”诸葛三生斩钉截铁,不放便是不放,男人也该说到做到。
林帆怒道:“你我已没了那种关系,但你莫要得寸进尺,否则连朋友都做不成!”
“朋友?我可不愿意与你做朋友,”他手不那份揣进林帆胸膛,边轻柔道:“但我愿意继续与你保持‘那种关系’。”
她终于开始挣扎:“诸葛三生,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不吃壮阳药也该有一尺擎天,你体会过的……”
“你这无耻——”
未等她讲话说完,诸葛三生卷起她便入阁楼,床被铺好,只管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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