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

    
    当黎峻觉得行走都犹如木偶一样僵直的机械性运动，而双腿就如灌满了铅一样的沉重，手上的水泡被磨掉而有重新长出了血泡，两只手不敢离开车子的扶手，在一抓一放之前痛感深深的刺激着每一寸手上的神经。
    在崩溃即将到来的边缘，上午的工作也终于结束了，把空车子推到搅拌场时，看着空空的搅拌场地，黎峻觉得眼窝都有些发热的感觉，车子在放手的瞬间又引来手掌的刺痛。
    “行，你们三个还真行，以前我也见过来打工的学生，可没有几个能像你们一样能如此倔强的挺过来的，手都起泡了吧？没事慢慢就会好了，一会打点热水泡泡手，缓解一下。”这次装灰浆的工人确实也不再看不起他们。
    “谢谢了，不过真累，再来几趟可能我们也就败下阵来了！”黎峻也强打精神对着他笑笑，然后三个人向着工棚走了过去，现在只想好好的在简易木板床上好好的躺会，虽然肚子也早已经咕咕叫着提着意见。
    “齐，新立都还好吧？”黎峻两只手分别拍着身边的两个人，他们两个现在的脸色也都非常的难看，手拍到二人的时候黎峻因手上的疼痛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哈哈，你说呢？手疼的要命吧？”说着高奇把他的双手伸到黎峻眼前，他的手和黎峻的一样，在纤细的手掌上十个紫色的血泡，显得异常的恐怖。
    “是呀，真他娘的痛呀！”黎峻哈哈笑着把手也伸了出去，哈哈笑了几声不禁眼泪流了下来。
    “峻不哭，咱们可以挺过去的，疼痛有时候也是一种经历，它让我们明白了我们生命中不都是一帆风顺的；它警醒着我们，让我们要不时的思考我们所不能承受的一些人生之痛，我们所经历的每一次疼痛就会让我们心灵更加强大一次！”高奇脸色一脸的恬静和淡然，好像一下成长了哲学家。
    “嗯，我们不哭，有兄弟在，有苦一起度过，快乐一起分享。”黎峻抹掉脸上的泪水。
    中午的菜依然白水煮白菜，菜里零星的有几片肥肉，伙食比学校食堂里的还要差的多，主食依然馒头。黎峻几个人也没有了刚来时候的矜持了，每个人也都拿了三个馒头，就着只有咸味的菜吃的不亦乐乎。
    “靠，原来饥饿可以把烂白菜变成最美味的食品，上午饿死我了。”高奇拍着鼓鼓的肚子满意的打着饱嗝。
    “是呀，当一个人饿极了的时候，任何能吃的东西都会是美味的，不然当初朱元璋也不会当了皇帝之后还记着当初落难时候“叫花子”给他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黎峻也感慨自己今天的饭量了。
    吃过饭三个人还是最快的回到工棚，惬意的在木板床上躺了一会，整个身体就像散架一下的酸疼，黎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摊散掉的肉，真想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下午的活三个人也找到了一些规律，行走时不再那么的着急，整体放缓了步伐，控制住了推车的节奏，也有意的在拖延着次数，手和胳膊也渐渐的适应车子，虽然疼痛依旧，不过也慢慢的适应了。
    日子在这样一天天过去，三个人手上的泡变成了厚厚的茧子，吃饭的饭量也逐渐增大，不过身体也显得强壮了，皮肤都被晒得黝黑发亮。因为他们都读过书相比于这些地道的农民工懂的要多许多，因此对一些事情的观点也总能让他们觉得新奇，因此也得到了大家的尊重。
    高奇和黎峻的性格也都相对豪爽，也很快和这些简单的农村汉子们打成了一片，也时常坐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讲着各种荤段子，然后一起光着膀子喝着光瓶的二锅头，喝的微熏的时候也跟着他们一起指天骂娘，卖工头只会压榨他们，做的饭没油少盐还有许多的不明生物在里面。
    日子数着已经到了8月底了，离回去的日子也渐渐的近了，黎峻虽然也带了些书来，可也就在第一天晚上没能睡好，在那天之后都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到床板上之后，就会安然入睡了，而且连续和几十天晚上都没有做一个梦。
    “后天就要走了，今天咱们喊新立姐夫一块去外面喝点小酒，也算是对他这些天的照顾以示感激吧。”吃过午饭高奇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拔了根草，学着小马哥的样子斜斜的叼在嘴角处，一边向工棚走着一边和黎峻商量着。
    “行，我看出大门口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大排档，咱们几个来点烤串喝点啤酒，钱就咱们两个分着出吧，也别让新立出钱了。”黎峻也欣然接受了高奇的提议。
    “别呀，有福同享，有苦同当，出钱咱们三个人一起出。”杨新立听到黎峻的建议立刻提出了反驳。
    “好吧，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自己兄弟，新立你问问姐夫他晚上有没有事，没事咱就说好了，下了工之后洗洗干净了换身新衣服出去嗨了。”前几天几个人去了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都各自买了几身衣服，都说首都的消费水平高，可是三个人在批发市场发现衣服比老家集上的也不贵，甚至说还便宜一些，而且样子要丰富的多，黎峻给自己买了两个背心，给弟弟和父亲也都买了一件上衣。
    “好的，我现在去找他，你们两个先回去。”说着杨新立把饭盆递给黎峻转身向他姐夫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黎峻躺在自己的行李卷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杨新立回到了工棚里，“峻、奇我姐夫晚上没事，我说了你们的打算他挺高兴的，说你们两个小兄弟还挺够意思，他说他也不能不懂事，从他叔那拿两瓶好酒，咱们先喝点白的，想喝啤酒到时候再说。”
    “姐夫可以呀。”高奇本也有些睡意了，听杨新立的话又精神了起来。
    三个人也都没有了睡意，一边小声的聊着天等着下午上工时间到来。
    因为都知道他们三个人快要离开了，现在工头也没有再多给他们安排活，只是安排了一些收拾零碎东西的小活，让他们混完这两天的时光。
    晚上收工后三个人拿着脸盆好好的洗了头，擦了身子然后把新买的衣服穿到身上向着杨新立姐夫的住处走过去。
    老远看到姐夫和工头两个人站在台阶下面，三个人快走了几步迎了过去。
    “今天三个小伙子都很精神和帅气呀，现在的气质和刚来那会完全不一样了，不只有文弱书生气还有些阳刚之色了。”杨新立姐夫看着他们三个开着玩笑。
    杨新立走过去从他手里把一个袋子接了过来，看袋子的形状应该是他所说的两瓶好酒。
    “你们三个也给刘哥争气，刚来时我都以为你们不可能呆住的，没想到这四十多天干的都挺好。”工头也一脸笑容的对三个人说道。
    “还是您照顾，刚来时候的活不是太累的，要不也可能挺不过去的。”黎峻也笑着感谢着工头。
    “哈哈，好了，就别互相在这谦虚了，走吧咱们去喝酒，你们三个好好敬王工两杯。”杨新立的姐夫笑着拉着工头向着大门走了过去。
    看门的是黎峻刚来时候检查他们车的小战士，这四十多天以来黎峻、高奇几个也常在下午收工后，吃过饭闲逛到门卫处和小战士们聊天，也知道他叫秦建军老家是重庆人，今年也刚19岁，因为去年高考没有考好所以参了军，被分配到了这个地方。
    “黎峻、高奇你们这又跑出去玩呀。”老远秦建军就对他们打着招呼。
    “建军，我们后天就回老家了，暑假快结束了，还得回去补补作业呢。”说起了要走黎峻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的不舍。
    “你们这就要走了。”秦建杰也有些愣住了，也许来到这个环境后很少能有几个谈的来的伙伴吧。
    “恩，我们今年回去了就升高二了，你在这好好呆着，没准我高中毕业了也来当兵呢，到时候你就可以当我的老班长了。”高奇永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不八月底了，九月一日又是一年的暑假开学的日子了，那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学习，过两年能考个理想的大学，尽可能还是别走我这条路。”秦建军说着脸上明显的有些失落。
    “建军，我们回去了会给你写信的。”杨新立在旁边拍了拍他们肩膀。
    “好的，我也会一直等着你们的好消息的。”可能觉的自己表现的有些落寞，他也赶快调整了脸上的容颜笑着说道。
    五个人到达大院北边500米左右的大排档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大部分的都是当地的北京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在那喝着酒侃着大山，也有一些外来人，不同的是这些人都低声的喝着酒聊着天。
    黎峻几个人挑了最靠近外面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然后抬头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发向在靠近最里面角落里一张桌子坐着几个年龄和他们相仿的人，而其中一个女生的背影觉的是异常的熟悉，可是却总想不起来是谁，而且想想自己相识的人也不可能在这里相遇。
    点完花生、毛豆这种百年不变的夏季下酒菜以及一些羊肉串，杨新立从袋子里拿出来是装在盒子里的二锅头酒。在北京基本流行的酒全是二锅头，只是用不同的包装来划分开了档次。
    酒被打开分着倒进五个玻璃杯里，五个人开始推杯换盏的边吃边聊着这四十来天的经历。
    说起第一天干活时三个人手上的水泡和血泡的疼痛让三个人差点都想放弃的时候，三个人的眼里全都不禁潸然泪下，如果当时一个人说出放弃也许这次进京打工就是以开始即结束的方式完结了，非常值的肯定的是三个人都用自己的毅力约束住了自己，也最终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蜕变。
    “敬你们三个，不管将来的路要如何走，希望你们都记住你们没有讲出放弃的第一次。”说着杨新立姐夫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干了，敬曾经坚持过来的我们。”黎峻也举起杯和自己的两个兄弟轻轻的碰在一起，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刺激着兴奋的神经，三个人也都一饮而尽了。
    可能几个人的叫喊声太大了，把角落里的几个人给惊动了，这时背对着黎峻的人有点不耐烦的转过了身子望向他们，然后在她转过半个脸的时候黎峻一下惊愕了，这个熟悉的背影不是别人而是去年冬天不辞而别的小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