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济南之前,李孟就和袁文宏说过,蒙古王公和为密切,往往在政策上受到他们的影响。
结果事情来的真快,还没有等这边做出政策,在草原上已经是传回来了消息,说是杀了几个番僧。
李孟这喇嘛的叫法是比较正式的,在中原人眼里,这些喇嘛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蒙元时候在京师祸害百姓的劣迹流传至今,正德皇帝的那些喇嘛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百姓们称呼他们,直接就是番僧。
孙传庭说的很轻松,李孟也没当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杀了也就是杀了,无非是知道经过而已。
大同总兵陈永福和欧曼里斯是山东在草原方向上的主持人,陈永福是明军的总兵出身,又是新近加入到胶州营之中,各项事务都是做的小心翼翼,这文告也是写的格外的详细,唯恐大帅误会。
现在的土默特部可是草原上实实在在的庞然大物,差不多是汇集了原来土默特、哈剌慎和科尔沁以及察哈尔残部的所有资源,当然,哈剌慎和科尔沁有不少的实力在那场大溃败之后,就直接的逃进了满清鞑虏的控制区域。
此时的土默特部,可以随时出动三万牧民骑兵作战,如果经过动员,可以达到七万到八万的骑兵,这个规模,已经是整个草原上的最大。
自从蒙元覆灭之后,大明北边的蒙古诸部,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到了万历年之后,更是不堪,各部联合能凑出三万以上的骑兵,已经是算是稀罕了,经常有号称十万的大战役,那都是把所有能骑马的老弱妇孺一起拉到马上去凑数,看热闹,当不得数。
土默特部凝聚起来这样的力量,西蒙古和漠北蒙古已经是没有任何一家能够赶上了,而且现在打着土默特部名义作战地还有胶州营的精锐步卒,以及来自山东和山西的铁甲骑兵。
在草原上没有下雪前,土默特部的军队和满清的武装进行过几次战斗,互有胜负,但却是胜仗居多。
经过这些明里暗里地实力证明。大家都知道现在草原上说话最有力量地人到底是谁。而且把中心设在大小凌河交界处地利州。土默特部地金帐所在。现在也是东蒙古最繁华地商贸中心。
来自山东、北直隶地商人们。从喜峰口和冷口出关。把蒙古牧民需要地盐。蒙古勋贵需要地白酒和奢侈品贩运到利州。然后运回金银、牲畜和毛皮。土默特部地台吉阿尔斯楞从没感觉自己这么有钱。
每一笔生意都要抽一定比例地税金。这个税额不算高。台吉阿尔斯楞只在里面克扣很少一部分中饱私囊。可这也是让他富得流油。而且还在蒙古王公贵族之中得到了一个清廉地好名声。
生意实在是太多了。个别小生意。台吉阿尔斯楞甚至已经不屑于收税了。本来他地贪墨还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过后来现那些主持事务地汉人对他地这种行为是默许地。这才是放心捞钱。
让众人都没有想到地是。台吉阿尔斯楞地“清廉”名声还带来了其他地效果。比如说后来归附地那些王公贵族。开始觉得土默特汗被杀一定有道理。阿尔斯楞这等难得清廉公正地人。怎么会做那种悖逆地事情呢?
有武力。有财力。这样地巨大部落在草原上。那真是纷纷来投。而且现在土默特部主事地是察哈尔汗地嫡系传人额哲。这可是黄金家族地最高贵。唯一草原共主名义地继承人。这样地人还有大义地名份。
许多小部落原本是抱着事不关己,我不帮着满清,我也不会帮着你土默特部打仗地态度,可现在则是都来投奔。
这样兴旺的势头,思来想去也只有蒙元那个最鼎盛地时代了,脑筋不清楚的人看来这是草原上的蒙古要复兴了。
脑筋清楚的人则是看到了别的,驻扎在察哈尔汗额哲以及各部亲贵居住地边上的军营,那里禁止闲杂人等出入,那里的步卒和骑兵都要比土默特部的所有士兵精锐,而且每次的金帐议事,总是会有几位坐在上的汉人还有一位是色目人,最有权势的台吉阿尔斯楞每次布命令都是要看看他们。
不可能有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兴旺,土默特部在这半年中,突然死掉了土默特汗,并且经历了一次惨重损失后,居然有这样的改变,最显而易见的原因,想必就是这支驻扎边上的汉人军队还有这些汉人武将了。
如此的兴旺达,过来依附的话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土默特部的那些喇嘛在土默特汗被杀之后都是逃到了他处。
而这额哲被满清从河套那边带回来之后,已经是满清鞑虏的阶下囚,完全是个傀儡,原本那些奉承着他们察哈尔汗家族的红教喇嘛,则都是跑掉了,转而去奉承关外的那些女真八旗和蒙古八旗。
如今额哲也算是个傀儡,可毕竟是这么一大摊子的场面,并且富贵逼人,台吉阿尔斯楞和那些真正的主事人,在名义上还是颇为敬重。
很多人都开始打起了歪主意,自从在利州稳定下来开始,红教和黄教的喇嘛就都来到这里。
先是请求蒙古各王公和亲贵捐献修庙,这些蒙古贵族们一般都是信奉密宗的,利州本来不过是个小城镇,没什么寺庙,这次既然是安定下来了,修庙倒也是正常,大家纷纷施舍捐献,动员自己下面的奴隶部民,很快就是修建了起来。
庙宇修建了起来,距离的喇嘛就更多了,人一多,心思就开始不安分了,那些汉人的军兵,满打满算也是八千人的规模,而且还有部分的步卒,而蒙古各部能上马拉弓的人,差不多可以动员十几万,还怕他不成。
事实上,河北军总兵张江把高第赶到山海关一带,打通喜峰口和冷口这两个关内去往关外的隘口,也是为了在某些关键时候,河北军能尽可能迅的到草原上。
番僧们借着他们和
的上层关系好,到处的串联走动,说的无非是现为什么不把咱们蒙古人自己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反倒是便宜了那邪恶的明人,现在把那些明人赶出去,这股力量吞掉西蒙古和漠北蒙古,再和满清鞑虏联盟,这可就是成吉思汗地事业啊。
按说,他们最应该找的是额哲,可额哲纯粹是个空头的架子,享受的富贵倒是不少,可实际权利却是一点也没有。
番僧们对各部的权力架构极为的清楚,知道蒙古这边说话管用的人是台吉阿尔斯楞还有几个达鲁花赤,借着传经的机会,就模模糊糊的把这个意思表达了出去,能到这个位置上的蒙古亲贵也不傻,立刻是明白了这个意思。
当即就有人动心了,一来是在利州这般大地场面实在是让人动心,人力、财力都是盆满钵满,抓在自己手中,这前景实在是诱人,再有就是这实力对比,那汉人武装不过一万,自己这边随时能动员几万,要是动手,不会吃亏啊!
这些被喇嘛们撺掇的贵人中,权力最大的就是阿尔斯楞,甚至有人和这位老贵族许诺,只要他倡导此事,他就是接下来的蒙古大汗,法统和血裔地事情,由寺庙里的活佛帮忙做定。
不过阿尔斯楞在听到这个消息地第一个反应,就是客客气气的等几个说合的大喇嘛离开,然后火的去往陈永福等人的住处报信。
接下来安静了半个月,汉人们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喇嘛们的串联更加频繁活跃,草原上地冬天来得比中原要早很多,在十月末的时候,大雪纷飞,下雪之后,不管是满清还是蒙古,都没有办法组织太大地战役了。
因为在草原上,想要在白茫茫的雪野中行进,对于战斗双方来说,都是一个灾难,下了大雪,除却靠近关内地几条商路还勉强畅通,其余的大部分活动都是停止了下来,牧民们依靠储备地牧草过冬。
察哈尔汗额哲出了邀请,请在利州的蒙古各部王公、台吉、那颜来汗帐相会,今年这么多事情,应当是设宴感谢。
这样的大会,自然是够身份的都要前往,新来利州的几位大喇嘛也是在邀请之列。
#筹交错这个不必说,利州现在是商贸中心,从北直隶过来的高度烧酒,让这些好酒的蒙古亲贵们都是被勾起了酒瘾。
接下来也是传统的戏码,酒席进行到酣畅处,突然有一名金帐亲卫的千户急匆匆的跑进来,在军帐之中大声的示警,说是刚才得到密报,红教和黄教的喇嘛勾结满清贼人,想要谋害大汗和活佛。
众人喝的晕陶陶的,突然听到有人这么喊出来,立刻是知道不好,大家都是在高位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戏的套路怎么唱,心中都是大概有数。
在大汗的帐篷之中,除却割肉的小刀子,其余的兵器都要放在外面由卫士看守,万一要是针对自己,想到这里,很多蒙古王公都是一身的冷汗,难道这额哲是个狼崽子,要把大家勾到这里来,一网打尽,自己抓了这权。
这种事情旁人不能干,一干的话,各部落都要跟着一起闹起来,可唯有这额哲有资格做,毕竟他是草原上名义上的公主,黄金家族的嫡系传人。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坐在正当中的额哲听到这名千户的禀报,迟了下,或许还看看了坐在他左手边的阿尔斯楞,猛然扯着嗓子喊起来:
“保护活佛,保护汗帐,对恶徒无需客气……”
他这句话喊出来,外面早就是准备好的卫士涌进了帐篷,汗帐中铺的是上好的波斯毛毯,士兵们的靴子带着雪水和泥水直接的踩踏在上面,看得一些小部落的贵人都是十分的心疼。
那几名大喇嘛都还在惊愕之中,个别反应快的在那里大喊这是别人的陷害,如狼似虎的卫士们已经冲到了跟前,忽然又听到有人大喊,这几个喇嘛身上带着武器,想要谋害大汗,快杀了他们。
这下子就更不用客气了,卫士们手起刀落,乱刀就砍杀了下去,那几个大喇嘛每日间修着欢喜禅,吃肉喝酒,根本没什么抵抗地机会,就这么被砍杀。
就算是大家都见过这血腥的场面,可看身边的人被砍死,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家的主心骨,台吉阿尔斯楞站起来,带着威严说道:
“留下一部分人保护大汗,其余的人快去救活佛!!”
对,在吐蕃派来的活佛还在寺庙里,因为活佛要修行什么经书,所以今晚能前来,留下一部分士兵之后,听得帐篷外马蹄阵阵,大批地骑兵朝着利州城边上的寺庙去了。
到了这时候,大家也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脑筋灵便的更是想到了这些日子喇嘛们的到处串联,看看察哈尔汗额哲,这小伙子战战兢兢的,尽管号施令可还是禁不住害怕,看看白须飘飘的阿尔斯楞,那老台吉不住的看边上的那名汉人武将,平时那个色目人还有几个年轻的汉人都不在宴席上。
金帐中每个人终于又是确定了一件事,在土默特部这么大局面下,到底谁说话真正的管用。
这一晚上地利州血流成河,在寺庙里的喇嘛完全没什么防备,直接就是被人攻了进去,这一晚上动用的力量全是欧曼里斯手下的实验大队地步卒,红教一庙,黄教一庙,里面的喇嘛全被杀地干净,只留下了两位活佛。
住在利州的蒙古牧民,还有些中下层的小官僚,很有些是虔诚的信徒,听见寺庙这边出事,都是主动的过来救援。
在利州的夜间也是按照大明地规矩实行宵禁,张坤和欧曼里斯下达的命令很干脆坚决,凡是在宵禁期间冲出来地人一概格杀无论。
既然能在宵禁期间都冲出来救援,那一定是红教和黄教的虔诚信徒,也是这些心怀叵测地番僧能动
量,这都是隐患,山东兵马不足万人,孤悬塞外,手些,不决断一些,那只能会危害自身,反正杀地不是汉人,杀起来丝毫没什么心理负担。
仓促赶过来的这些牧民们怎么会是实验大队这种山东精锐的对手,都是被砍瓜切菜的杀了个干净。
喊杀的喧嚷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就是安静了下来,不过该杀的人都已经是被杀光,过了这一晚,活佛已经是被“保护”起来,所有的话都是由别人帮他们说出来了,察哈尔汗额哲一道道命令的出,土默特部的三名贵人和五个小部落都被宣布为叛逆,勾结女真贼寇谋害汗王和活佛。
剥夺他们的地位,他们的部民和财产全部被充公,恶被斩示众,这个命令得到了阿尔斯楞的大力支持。
现在土默特部的直属部众就可以动员出来几万骑兵,那些贵人和小部落根本没有违抗的能力,像是阿尔斯楞这样的聪明人也有,他们都是把消息告诉了陈永福他们,这些被宣判的贵人和小部落的酋长,就是隐瞒喇嘛的串联,保密不说的人。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土默特部上下,总算是明白了谁是真正的主人,不过去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有时候抛开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去享受实实在在的富贵,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落个舒服快活。
如果说,土默特、哈剌慎、科尔沁、察哈尔各部融合在一起,那的确会有更大的力量可供山东使用。
只不过,一直是一盘散沙的蒙古各部被融合在一起,那就成为了一股力量,凭借着山东在塞外的几千人马如何控制的住,搞不好还要危害自身,陈永福看的明白,现在他就是以自家的兵力压住土默特部的三万青壮骑兵,然后凭着这股力量驱动其他各部的骑兵行动,这些部落彼此之前互相有矛盾,互不统属,这才是长久的办法。
这样的杀番僧,乃是权衡利害的决断之举,是让山东可以更容易的控制蒙古各部,当日间陈永福和张坤、欧曼等人在大同那边给土默特部设伏,本身就是冒险之举,如果不行雷霆手段,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和目标的打成。
他们写在信上的情况,被李孟和孙传庭看到,肯定不会有什么责怪的心思,只会是夸奖。
当日间陈永福和张坤、魏力、杨承祖几个人商议这件事的时候,为了让大家全力参与,打了保票,说是责任自己承担,结果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列名的人不少,陈永福、张坤、杨承祖和欧曼里斯。
李孟看到这文报之后,却对这几位列名的军将很是欣赏,这等能独自谋划,并且有担当的人物,将来应该更加重用才是,富贵前程,往往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之中,还有敢不敢去赌一下,显然那些人都是做对了。
“杀了也就杀了,孙先生,这些草原上的蛮子,对这密宗的东西很是迷信,有时候生死厉害都是丢在边上,可你看看临清州这桩事,除了能骗自己人做皇帝梦之外,还能做什么,窝里反的废物。”
听到李孟的话,孙传庭摇摇头,也看不出铁面下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又拿起另外一份的文卷,笑着说道:
“国公大人,这是河北总兵张江送来的文报,上面说的事情倒是和那塞外相关,比起杀番僧稳定局面,倒是这文报有更多细节可观。”
难得听到孙传庭如此说话,李孟也是有了兴趣,伸手接过,上面按照自己的习惯,用正楷誊写,并且加了句读的圈点。
他在这边看,孙传庭在边上开口解释说道:
“国公大人在河南回的河南卖地之事,到和张总兵信上说的有些相通之处。”
李孟也是看见了信上的内容,尽管是河间府和永平府的事情,可还真是和草原相关,目前土默特部独大,各部依附,看着是一幅繁荣的景象,可实际上,有大批的小部落和牧民离散破碎,无处求生。
永平府在满清鞑虏几次入寇之后,除却被军头们控制的佃农们,其余的人都是朝着其他的地方离开,逃避兵祸。
这永平府不是太大的地方,可荒地极多,正是适合屯田田庄开展的地区,但却有个问题,没有足够的人力耕种,目前只有蓟州镇、卢龙、迁安、开平、州几个大城池周围才开始进行,可那不过是把高第原来的屯田变成胶州营的军屯罢了。
这时候,草原上那些无处安家,流浪四方的蒙古牧民成了最好的劳动力,在卢龙和迁安之间的屯田田庄中,已经开始尝试着使用蒙古劳动力,他们一开始甚至只能是满足基本的温饱,因为他们对农活不太精通,只能是作为帮工,通常是一名汉人农民带着五名蒙古帮工。说的难听点,这实际上是取代了牲畜的作用。
等他们熟悉了农活,就可以按照屯田户的要求来对待了,那时候他们也会汉化的差不多了,可以当作汉人来对待。
张江在信上还说,灵山商行的几个管事在永平府那边看到,说是这么用蒙古人未免浪费,现在大军缺马,对牲畜和各项副产品也都是缺乏,永平府这边可以在牧业上多多展。
有些带着金银跑到这边来的蒙古贵人,已经是看着买地有利开图,不管是放牧还是种田,纷纷的把银子花了下去。
他们得到了好处之后,又把消息传到塞外,有很多境况不错的部落亲贵们为了找条后路也是拿着金银来永平府置业,还有的直接是去河间府买地买产业,也就是这些人跟山东关系最为密切,在草原上经常通风报信。
因为大家已经成了个利益共同体,这的确和河南卖地的方略暗合……——
拉不开距离,前面越来越远,危险啊,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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