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楼阁中脚步声回响,拐杖触地声伴随出现,老人佝偻着行在楼阁走道上,“咳……咳……”他看起来非常虚弱,仿佛随时便会倒下离世。
“吱呀……”楼下门被推开。
老人不耐烦的朝楼梯走去,他行的极慢,一步,半步,再是半步。
楼上堆满书,给人行走的空间不到一米。整座阁楼布置古老,许多欧式旧家具,楼梯口亮着两盏油灯,老人抬头看了油灯一眼,油灯熄灭。
“老头子,店里很冷清啊。”
推门进来的人说道。
“要买东西就尽快选好,不买就不送了。”老人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楼下人叹道:“怎么还是这破脾气。”
“你的脾气也不见得比我好。”老人站在一楼楼梯口处说道。
丰旭言摸摸鼻子朝他笑笑,老人不耐烦的摆手:“有屁快放!”
丰旭言倒不觉得尴尬,毕竟眼前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坐下,丰旭言看着老人:“大老远来看你,居然连茶水都不备一份。”
老人从楼道口走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干瘦的脸上,鹰钩鼻,眼角纹堆叠且表情阴沉,可他的眼睛却意外的明亮,仿佛是黑夜中的星辰。
“呵呵,前天曾煮过一次,那次是为了招待客人。”老人说道。
“我不也是你客人吗?”丰旭言翻翻身旁摆放着的旧书籍说道。
老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他没心情和丰旭言打趣,《芒砀山鬼怪谈》已经接近完结,他现在思绪如飞。
看老人脸色不好,丰旭言也不浪费时间,他说道:“我需要接单。”
“接单?”老人信服不过。
“嗯,我想接一份除鬼委托,等级越高越好。”丰旭言说道。
老人眯眼打量丰旭言,走近,明亮的眼睛盯着丰旭言的侧脸,干瘦的手抬起,丰旭言一把制止他,丰旭言无奈说道:“真的,不是人皮面具。”
“这就怪了,除妖协会几次邀请你加入,可你屁都不放个,甚至几次三番给会长吃闭门羹,现在却突然要接高等级的委托,难不成你破产了?”
“呸,我面馆生意好着呢,你老头才破产了。”丰旭言回了句。
“凡事都有说法,你总得告诉我一个适合的理由吧。”老人说道。
“理由嘛?”丰旭言想了会儿。
他摆摆手说道:“就当我闲来无事,打发烦闷好了。”
老人放下拐杖坐在椅子上,他一把抢过丰旭言手里的书,然后心疼的抚摸了几下,丰旭言破口说道:“殷老头,过分了啊,我就轻轻翻了翻。”
老人咀嚼丰旭言刚才所说,他自然清楚那些不是真话。
老人本名殷小卷,但“小”字让他没有威慑力,于是他自己把中间的字抹去,妖协的人大多叫他殷姥爷,辈分高是其一,其二便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他姥姥的”,看着眼前脾气臭的小老头,丰旭言突然心中酸涩。
殷卷起身走近柜台,他从柜台抽屉中拿出一张仿旧的银边委托信。
“等级为三,也就是最高级,委托人是个中年妇女,信中说每到午夜十二点左右,她卧室里会出现幽幽的水流声,水流声出现一分钟后,她床所在的天花板开始滴水……”
“天花板滴水?有没有可能是天花板上埋有水管,比如连到澡室的。”
“协会想到过,连水流声都曾怀疑是管道输水引起的,因为协会去她家查看过,并没有妖或鬼的气息,所以当时的组员判断,那些现象都是她心里幻想导致的,判断理由是第二天查看时发现床单和被套都是干的。”
“经过协会的心理疏导,她也认为是心理压力太大造成的,几天后,她脸色苍白的找到协会,说天花板不再滴水,可水滴连成线挂在天花板顶,然而这不是最让她感到害怕的,她说一分钟后她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哭声很凄惨,哭了一会儿,似乎是哭累了,哭声终于没了,但哭声消失后天花板开始发出类似吞食物的声音,那阵声音非常恶寒,之后,天花板出现一丛丛黑漆漆的草,不,不是草,是头发,很多的头发,一丛丛的从天花板冒出,头发像水流般游动,游动的头发汇在一起,最后形成一个黑色的钟乳石,钟乳石底端指着中年妇女的头部,中年妇女移到哪里,它跟到哪里,头发中发出声音:一起玩呀!”
丰旭言眼中闪过光芒,殷卷敏锐的捕捉到,他内心一跳,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同情起那鬼魂了。
“这委托,我接了。”
丰旭言拿着委托信晃了晃,殷卷倒杯水,可能是讲太多话口渴了,可茶壶中倒出的茶水已变了颜色,他只好舔舔嘴唇,把茶壶放下。
“协会在各大消息点都发了委托,所以这次会有几个同行和你争夺功劳点和报酬。”殷卷提醒道。
丰旭言眼一眯,拿着委托信的手顿了一下,一股气势突然爆发,殷卷剧烈的咳嗽起来,丰旭言见状连忙压住灵气,“老头,让他们放弃委托。”
“这我没办法。”殷卷拍拍胸膛平复咳嗽,干瘦的身体如枯木。
“既然这样,我只能先他们一步把那鬼魂降服了。”丰旭言起身说道。
殷卷明亮的眸子盯着丰旭言,他搞不懂丰旭言为何如此着急,但他不会问出,因为丰旭言不打算说出。
“既然如此,就不送了。”殷卷又咳嗽了几下,丰旭言皱眉,心中的酸涩感越来越重,他有不好预感。
走到阁楼门口,小听站在丰旭言身旁,殷卷朝他挥挥手,小听虽然意外,但还是真诚的的说声爷爷再见。
丰旭言沉默着,殷卷没有和他说再见的意思,他缓慢说道:“你已经很多年没回家看过了,还记得家的样子吗?不会连该怎么去都忘了吧?”
“说些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不去。”丰旭言问道。
殷卷呵呵一笑:“人一老,竟然啰嗦起来了,其实,是我想家了。”
“我也挺想的……”丰旭言说道,他转身,小听跟上,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书写完后,我帮你出版,有什么想做的尽快去做,别留遗……”
殷卷摆摆手:“知道了,怎么你也啰啰嗦嗦的,他姥姥的,快点给我滚犊子,他姥姥的,一天打扰我!”
丰旭言走出门外,殷卷在他身后看着,昏黄的灯光忽闪。
“他姥姥的,去他姥姥的!”
“他姥姥的,去他姥姥的!”
小听看着丰旭言,丰旭言看向阁楼外的电线,殷卷忽然笑了,丰旭言没有转身:“总算默契一次了……”
“他姥姥的,烦人。”
殷卷拄着拐杖朝二楼走去。
昏黄的灯关了。
老人轻微咳嗽几声。
二楼油灯燃起,几缕轻烟漂浮,书籍翻动,笔尖触纸。
走在路上,丰旭言终于回头看了眼那栋二层小阁楼,小阁楼立在狭窄的巷子里,巷子处在拥挤的高楼间。
阁楼顶,月牙高悬。
丰旭言朝小阁楼鞠一躬,小听也跟着弯腰,一只白鸽忽然停在阁楼顶张望,丰旭言直起身:“晚安……”
阁楼二层的油灯熄灭,小阁楼本就陈旧,现在彻底无法望见。
……
“他姥姥的,姓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和我打个平手!”
“我想写书,想出版,虽然他们都说我文化水平不够,但我老子闭眼时叮嘱过我,一定要帮他完成心愿。”
“岂有此理,又被退稿了!”
“啊!什么鬼,我认为我已经写的很好了,为什么没人认可我!”
“姓丰的,你说的没错,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果然只适合拿刀。”
“那块肉是我的!姓丰的,把你的爪子拿开,哼!来单挑吧!”
“他姥姥的,为什么你不会老?真令人羡慕,不是!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老年人,居然和老年人抢零食。”
“嘿,姓丰的,晚安!”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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