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给局长打电话了,亲自去见他。
我把派出所长的骂话说了。
不懂规矩!局长把一盒烟撕了,香烟散一地。
我给局长解释,她抓住我的衣服,又撕又扯,不说清楚就不放手。办公室当时就我一个人。所以,我给她看了政审材料。
局长说,你没有错。
我眼眶湿润,知我懂我,唯我们局长了。
没事了,局长刚说完这话,公安局长电话打来了。局长没让我走,在一旁听。对方声音很大。
你知道情况了?
知道了。
你没在场?
在呀。
为啥不喊住?
喊不住。
喊不住就让她过来了?
她走哪里我也管不着。
老兄!
我有会,再说吧。
局长的会一个接着一个,后一个会是到政府去开,还带上我。
是个小会,七个人,政府办一人,公安局两人,人事局三人,主持人是县长。
说吧。县长威严地后靠。
派出所长先说,人事局把政审材料给老太婆看,导致她跑到派出所公安局大闹,在局长办公室打滚,大骂,影响十分恶劣。
怎么个恶劣法?我们局长问。
我们的人去劝,还发生要准备抢夺枪支的动态……
那,咋不开枪?
派出所长回头看他们局长。他们局长瞥一眼我们局长,然后盯住我,手指过来,那位妇女离开你们人事局的时候,有几个人?
我说,就她一个。
她到了派出所是几个人?
派出所长说,两个。
公安局长自己说,她到公安局时,已经发展成四个,如果我们让她们来找政府,那会是多少?八个,十六个。
县长语气变了,那还行?
公安局长说,事情就是这样。
我们局长点烟,深吸一口,烟雾在头上绕圈。
你们想怎么办?
公安局长说,问题很严重,要查。
查什么?
查暴露机要的问题。
请说具体点,直接点到人。
公安局长说,这次招考,谁负责?
我们局长说,好啊,那就来查我吧。
县长说,别想不通?这事……
我们局长甩掉烟头,老子不干了。
公安局长霍地起立,你冲哪家的老子?
县长皱起了眉毛,摊开两个手掌。
这是干什么?开会,让他们看见多不好。
他们是指我和派出所长,所长正盯着我看。
县长说,散会,人事局的留下。
县长把我们局长让进里间,关上门,在里面说了十来分钟,县长先出来,夹了公文包,走了。
我们局长后出来,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没事啦。
我说,局长,士为知己者死,从今后……
局长说,啥都不要说了。
天气晴了两天,我们进入招录的最后一道程序,组织新招人员集中,学习理论,法律常识,行政管理知识。然后按照各单位需要,开始考虑分配。
按惯例,每次招录完毕,都要开一个会,吃顿饭,局长借机犒劳大家。县长来了,公安局长陪着,后面有派出所长。
举杯时,我们局长说,三十个新人定了,我们可以放心了。干一杯!
公安局长说,且慢,你是东道主,怎么只有半杯?
县长说,是呀,主人不吃客不允。斟满!
所有人都倒满。
酒喝差不多了,县长问我们局长,都知道了?
我们局长眼白翻红,什么呀?
县长望着公安局长,怎么?你们还没跟他们说?
公安局长一把抓过派出所长,怎么?你还没有说?
派出所长一脸慌张,不知所云。
县长说,算了,我替你们解开吧。事情搞错了,简直误会一场。你们的争吵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
我们局长盯着公安局长,到底怎么回事?
公安局长直摇头,真错了,是下面的人搞错了,一个刚聘不几天的协管员,还不是正式的。电脑会自动排名,就把名字搞颠倒了,一字之差。我们这边工作太多,出这种事情情有可原。本来应该手工制作的,现在时代需要不同,上级也有要求,必须无纸化,网络化,所以……
原来是张冠李戴了,犯事的叫张元庆,给我们送去的政审表上是张庆元。
县长问大家,情况就是这样,说清楚了,听懂啦?
谁都没有说话。
我倒是很想跳上去抓派出所长的衣领,被我们局长狠狠地拐了一下。
县长还是放心不下,搓着手,凝望着我们局长,还有我。县长一定想到那位考生蒙受的冤屈,确实不该。
要不了多久,又会去要新编制,是不是?县长问。
我们局长说,还不知道,要等年终干部年报结束,才知道哪些地方需要……
反正还要搞得,是不是?不如这样?大家都来做一小件好事。行不行?明年招录干部,还让那个考生也参加,重新给他做一个政审?
公安局长看看派出所长说,可以。
派出所长说,到时候要保证不出问题。
县长问,出什么问题?
就是,从现在到那个时候,不被我们抓住。
公安局长说,是的,他得保证这期间不要犯事。
那就,找他和他妈谈谈?
县长的目光扫过来,
我们局长说,可以的。
县长轻松了,那就喝一杯。
公安局长要我们局长作陪,我们局长推辞不过,又倒了半杯。
公安局长说,这不公平。
我们局长说,本来嘛。
公安局长说,和县长来这一套,不行!
我们局长说,我只针对你。
县长对我们局长说,这样,你倒满,我先喝半杯,然后你再倒一半给我。说完自己先喝了半杯。
就都不争了。
公安局长喝下,想了想说,这个好消息得早一点告诉家属。
派出所长说,得到消息,她就不会再想着生事了。
县长说,你们派两个人去,这样稳妥些。
公安局长说,我们所长一定要去。
你们呢?县长问我们局长。
我们局长朝我望过来,这次你是主考,你得去。
县长说,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领导们确定了,最迟明天要办好。
可是老天不听安排,下雨了。等了一天,还下。
领导们说,下刀子也得去。
我们就去了。
派出所长把着方向盘,车子在街上横冲直撞。
我说,小心污水。
派出所长说,不相信我的技术?
我说,咋不相信?你是老师傅哩。
派出所长说,去了,由你说,我装哑巴。
为啥?
你不是不知道,我这鬼德行,三句话不对点,惹毛了,就要拔枪。
好吧。
错的事,就不要重提了。
提什么呢?
就说给他一次机会……
重新做人?
对。派出所长大笑。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妇女在你们那边,你们怎么她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他……了?
她也太那个……
这样说吧,在我们所里,我们……是没怎么她的。
在局里呢?你们局长办公室那里。
那不是我管的事。
派出所长狡黠地看我一眼。随后他说,后街到了呢。
我心里有数,那妇女在人事局好凶,就像在自家门口。到了派出所,气势不减,经过公安局以后,就没见来了。显然,在某处,那样的气焰受到了制止。
这条小街我基本没有来过。路面坑洼一个接一个,两边多是低矮的瓦房,门板窗板上满是泥浆。派出所长说他经常来,熟悉得很。进去几十米,就是她家了。你先下,我调个头。
车上有伞,所长递我一把。走了几步,腰上嘀嘀嘀响,所长说,我到那边回个电话。车子也开了过去。我就在原地等着。约莫半个小时,车没回来,来了一个民警,隔着泥潭喊我,说西北乡出事了,所长带人支援去了,这边的事由你做主了。一边说一边转身,朝着空巷子添一句,我们所长说回来请你吃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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