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夜行

    
    桌上摆满了残渣剩饭。
    席欢吃的有些发胀，接过钟鸣递来的红酒，看了一眼电视里弱智明星们的恶搞表演，打了个饱嗝，“哎呀，吃撑了。”
    钟鸣在一旁坐下，侧身看着席欢，笑道，“喜欢的话，我再去我妈那里拿，她那里还有好多。”
    “不了，谢谢。”席欢喝一口酒，把酒杯放下，“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钟鸣起身，跟着席欢往外走。
    席欢道，“不用了。”
    “走吧。”钟鸣却坚持。
    两人进了电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层层往下，席欢沉默着。眼角的余光可以发现钟鸣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干咳一声，席欢没话找话道，“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电梯都稳得很。”
    “是吗？倒是没注意。”钟鸣道，“你家在哪里？”
    “我……我家啊，跟你这里比不了。”席欢道。
    “也是，你就是个穷鬼。”
    “哈哈。”席欢大笑。
    电梯门打开，席欢走出电梯，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钟鸣也跟过来，抬头看着夜空，“你看，那里。昨天还能看到的星星，今天就没了。”
    席欢顺着钟鸣的视线看了看，凝眉道，“是啊。”
    “传闻说长夜将至。”钟鸣道，“多少次末日预言，这一次，看起来像是要玩儿真的了。”
    席欢应了一声，来到了自己的车边，伸手摸出钥匙，打开车门的时候，看到旁边停着的那辆银白色轿车里坐着两个人。车里一片漆黑，但却挡不住席欢的视线。那是一对青年男女，正抱在一起乱摸乱啃。
    我去！
    女的身材不错啊！
    这胸……
    终于，女孩儿的正脸被席欢看到。
    席欢瞪着眼睛愣住。
    忽然，席欢被钟鸣从身后抱住。
    席欢一愣，耳边传来钟鸣粗重的呼吸声。热气扑在耳上，浑身不自在。
    “倩倩……”钟鸣轻声呢喃。
    席欢一把抓住钟鸣的手腕，正要挣脱，却注意到旁边车里那俩人，已经停止了亲热，一脸猥琐的朝着自己这边看来。席欢立时觉得有些面红耳赤。用正常的力气试图拿开钟鸣的手，口中说道：“你……放开！”
    钟鸣却紧紧抱着，不肯松开。他的个子比席欢要高出很多，低下头的时候，脸正好贴在席欢脸上。
    席欢吓了一跳，这样的姿势，如果钟鸣要亲自己，自己躲都躲不开！
    “我生气了！”席欢冷声道。
    钟鸣低声道，“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席欢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看着旁边车里的那个女孩儿，看着那个男人的手再女孩儿胸前肆虐，心中竟是五味杂陈。思绪不由的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他抱着怀里的女孩儿，问她想不想感受一下车/震的感觉。
    女孩儿不屑，“流氓！等你买了车再说吧。”
    那个时候，女孩儿一脸清纯。
    这个时候，女孩儿反而更显清纯。
    “钟鸣可以啊！哈哈。”车里，楚可可压低了声音，跟小超说道。
    “嘁！我看没戏！”小超喝多了，醉醺醺的样子，搂着楚可可，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看得出来，这女的很生气！呵，说不准会反手给钟鸣一巴掌。”
    “不是吧？”
    “呵……等着看笑话吧。”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会让人的感知降低。然而，奇怪的是，喝了酒之后，反而会让人的思路极为活跃。作为《狂风》的王牌打野，小超的观察力不错，一眼就看出了席欢的不痛快。
    “晕，我之前就不让你过来。”楚可可道，“看吧，要是真的挨了巴掌，再被钟鸣发现我们在这里，多难堪啊。”
    “就是要这小子难堪一下。”小超道，“我有心结交他，他却总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高，却依然还是被席欢听到了。
    席欢愣了一下，抓着钟鸣的手忽然就放松了力气。
    钟鸣好似受到了鼓励一般，真的侧过脸来，在席欢脸上亲了一口。
    席欢脸上更烫，忽然笑着拧过身来，面对着钟鸣。之后反应很快的一把捂住了钟鸣的嘴巴。正要亲过来的钟鸣，亲在了席欢的手上。
    席欢笑着说道，“别闹了，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钟鸣有些诧异。
    他原本以为席欢会很生气才对，嗅着席欢的手指，钟鸣感觉自己好像喝多了一般，有些幸福的眩晕。依旧紧紧抱着席欢，紧紧贴在一起。“倩倩，我……”
    “你什么你！流氓。”席欢道，“轻点儿啊，被你勒死了。”
    越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越是让钟鸣冲动，怎么也不肯放开。
    席欢呼出一口气，道，“好了，明天吧，今天真的要回去了。”说罢，又压低了声音，道，“不然我生气了，再也不来找你了。”
    钟鸣慌了，赶紧道，“那说定了，明天！”
    “嗯，说定了，你先放开我。”
    “亲一个吧。”
    席欢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冷着脸看着钟鸣。
    钟鸣呆了一下，渐渐放开了席欢。
    席欢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念一动，忽然抱着钟鸣的脑袋，踮起脚尖，在钟鸣额头快速的亲了一口，之后钻进车里，带上了车门。
    眼看着席欢的车子离开，钟鸣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笑容在脸上荡开。点上一支烟，正准备回家，却又愣住。看了一眼旁边那辆银白色轿车的车牌，钟鸣眉头紧蹙。
    “啧啧啧！”小超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能看到现场直播呢。”
    钟鸣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看看小超，再看看楚可可，“你们……”
    “来找你玩儿，这不还没下车呢，就碰上了一出好戏啊。”小超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笑容里难掩失望。
    ……
    马路边。
    席欢拿着湿巾，擦拭着嘴唇。
    钟鸣脸上白白净净的，肯定不脏，但每每想起，席欢总是感觉嘴唇上好像是粘了什么东西似的，擦都擦不掉。
    又想起车里被小超抱在怀里，一脸幸福的楚可可，席欢轻声叹气，抽着烟，看着漆黑的夜色和空旷的街道，又自嘲的一笑。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打消了给钟鸣一巴掌，然后愤然离去的决定。
    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希望钟鸣难堪，更不希望钟鸣在楚可可以及那个现在占有了楚可可的小超面前难堪。
    甚至，席欢觉得，纵然楚可可不知道“左倩”就是席欢，她也希望楚可可能羡慕自己。
    是啊，钟鸣是个好男人，怎么看都比小超那个常年一脸阴霾的男人要好。
    所以楚可可一定会羡慕钟鸣的女人。
    可那又如何呢？
    又如何呢？
    席欢拍了一下脑门，仰着脸，靠在靠背上，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不仅是个笑话，还是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利用钟鸣的感情，满足了自己那多余的“虚荣心”。
    自那出生那天起，自己大概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得这么不堪，会对不起一个男人。
    拿起手机，把电话卡取下来，掰断了，丢在路边。
    席欢发动车子，消失在黑夜中。
    ……
    烟花三月。
    是放风筝的好时候。
    广袤的田野间，萝莉甜甜的笑声，传得很远。“姐！你看我的！好高啊！”
    赵颜笑着，把风筝线的一头缠在席欢的轮椅上，看看随风摇曳的风筝，再看看瘫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席欢，轻声叹气，笑道，“老公，今天发工资了。莉莉虽然居心不良，但却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打算请她吃个饭。呵呵，你别多想哦，只是吃饭而已。”
    席欢听得到赵颜的话，却给不了任何反馈。
    他想睁开眼，想指着萝莉的鼻子破口大骂，甚至变态的想把萝莉的裙子一把扯下来，然后哈哈大笑。
    好吧。
    臆想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昨天晚上很卑鄙的把萝莉的风筝给剪了个稀巴烂，却依然挡不住她再不辞辛苦的去集镇上买一个回来。集镇离得虽然有些远，但萝莉有车，也就是一脚油门儿的事儿。
    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为什么昨天不干脆把她的车也给砸了，她想买风筝，就得骑着电车跑几十里路。
    哼！
    累死她这个娇小姐！
    不不不！
    真把她车砸了，她岂不是有了完美的借口在这里留宿？
    席欢恨得牙根发痒，却张不开嘴，咬不到萝莉。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席欢更气了。
    萝莉的车没有坏掉，但还是赖在这里不肯走。
    虽然赵颜把萝莉安排在了客房里，并且坚定地拒绝了跟她睡一起的无理要求，但席欢还是不放心。
    她已经想好了。
    如果萝莉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自己干脆就把院墙角落里的柴禾堆点了，到时候，一家人忙活一晚上，什么事儿也干不成！
    坚守了一夜，萝莉还算老实。
    第二天一大早赶回去上班，席欢这才放了心。
    不过，萝莉越来越过分了。
    临走之前，竟然偷袭赵颜，在赵颜脸上亲了一口。
    两个女孩子接吻的画面，看起来固然赏心悦目，可如果其中一个女孩儿是自己老婆的话，那感觉可就不同了。
    席欢一路跟踪萝莉，可到底还是没那么狠毒的心，最终也没有一脚油门撞上去。
    好吧。
    萝莉虽然很可恶，但罪不至死……
    席欢觉得必须要跟萝莉好好的谈一谈了！当然，自己是不能出面的。自己“变身”的事情，目前只有白青枫和那些超级战士知道。知道的人越多，对自己越不利——在不明状况之前，自己的“真身”必须藏好了。或许自己也不该频繁的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在赵颜身边。若是被午夜或是别的超能力者看到，怕是会给赵颜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坐在白青枫家里的沙发上，席欢气急败坏的诉说了萝莉的诸多不是。最终，瞪着白青枫，道，“作为好朋友，你是不是不能坐视不管？”
    白青枫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编辑着什么，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忽然注意到席欢的眼神，这才抬起头，看着席欢，道，“啊……嗯嗯，萝莉就是个小孩子，你想多了吧？”
    席欢耷拉着脸，不吱声。
    白青枫苦笑，放下手机，看着席欢，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跟萝莉好好谈谈！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她必须明白！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席欢恶狠狠的说道。
    白青枫啐了一口，“你还能杀了她不成？”
    席欢噎了一下，道，“反正会很严重就是了！”
    “行啦，我知道了，交给我吧。”白青枫起身，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洗洗睡了。”说着，拿起手机，进了卫生间。
    席欢看着白青枫的背影，呆了片刻，起身来到卫生间门口，推开门，看着蹲在马桶上玩手机的白青枫，道，“喂。”
    “靠！你有病啊？”白青枫道，“看什么看！”说着，往后缩了缩身子，又拉了一下上衣的下摆。
    “谈对象了？”席欢笑着问。
    白青枫一愣，道，“没！”
    “男的女的？”
    “滚开！”
    “肯定谈对象了！”
    “咳，你瞎想什么？就是之前我车被人碰了，处理保险的事情比较麻烦。”
    “唔……为了泡妞故意剐蹭？这手段太拙劣了。”席欢道，“会用这种卑鄙手段的，肯定是个男人咯？”
    白青枫抬眼看看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的席欢，道，“这话听起来很像是个怨妇的口气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事儿！我只是不忍心说你而已。”
    “我？我能有什么好事儿？”席欢做贼心虚似的，有些脸红。
    “上次你一回来，我就闻到了一股子海鲜味儿。”白青枫道，“就你这穷酸抠门儿的德性，肯定不舍得自己买海鲜吃，肯定是有人请客，搞不好还是个男人。”
    “嘿！你别瞎扯！那……那是我们网吧里员工聚餐，大家兑钱吃了顿好的。”席欢胡扯道。
    “嘁，钟鸣都跟我说了，我不戳穿你，你还来劲了？”白青枫放下手机，道，“赶紧滚开，我要洗澡了。”
    席欢很尴尬，涨红着脸，怒道，“混蛋！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除了吃饭，还有什么不成？”
    “呃……当然没有。”席欢很紧张，然后就很有天份的在紧张中冷静下来。看着白青枫，席欢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啧啧……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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