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不怕我斩了你么?”
玉箫鸾殿
年过不惑的女皇,看着跪在脚边的人,轻声问道。
那人抬头,一双眼睛里早已蕴满了水汽。
“奴敬您爱您,若非说有怕,也是怕您再不喜爱奴来伺候您。”
女皇笑了笑。
“罢了罢了,这次的事情便交由你去办吧。”
男人跪拜领命,后半伏在女皇腿上,轻声呢喃:“陛下可想清楚了,若实在舍不得公主,奴或可……”
“不必。”女皇打断了他。“你只需将事情做好,其余的,最好不要管的太多了。”她的语气无波无澜,却叫那人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冷颤。
那是九五之尊,站在所有人头上的人,那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只一眼不快便能灭人满族的皇帝。
他默默退了两步,行五体之礼,颤声道:“是奴不懂事,只求陛下轻罚。”
女皇抬了抬了手。
“罢了,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人连忙以首扣地,生生将地板撞出咚咚的声响而不自知,只不间断的说着:陛下宽厚,奴当以死报之。
以死报之,谁都知道,不过妄言。
星辰看着手中小仕递过来的书信,摇了摇头。这个西洲来的男宠倒是真的叫她看不透。接受公主府中事宜已一个月余,每日呈上的事宜,却有两本,一本是府中正事,章章件件干净利落,一本却是他笔录僧人近况。
比如那僧人今日又在树下静坐了一整天,又如僧人昨日曾吩咐小仕给他换了一种香料,桩桩件件都是微如尘埃的事情,桩桩件件却都记载的清楚。
每本书信最后,都客套的写着:公主之恩,臣当以死报之。
一个虚伪至极,又不令她生厌的人。
星辰将正事事宜丢在一边,仔细的看着另一本书信内容。心中却比之前磊落了许多,这些天来她也想通了很多事情。那少年说的虽然刺耳道理却是没错的,她如今是三角之鼎,无论是和谁扯上关系,于她于那人,都是没什么好处的事情。
母皇以她挟制父皇的旧部,而父皇的旧部则同样以她挟制母皇,姊妹以她为盾逃开百官责难,百官则以她为牌与母皇相互博弈。
近些日子,母皇更是以她为饵,想要吊出兄长这条大鱼。
只是这一切,都于她无关。被困在这一方府院天地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多年,她知道天下易主,也知道朝野暗涌,但她什么都不能做。
不仅不能做,还不能听,不能知,不能触。
她眼前突兀的浮现了一年前,不染终于得偿所愿,再次剃度时的笑脸,那是心外无物真真切切的欣喜。是她最最喜欢的模样。
既然如此,她又如何舍得强求。
那日告白,不过是圆满自己心中一个梦而已。
如今梦圆了,人,便也该放了。
她招了招手,叫来在门外候着的小仕温青。
“公主,有什么吩咐?”
温青十四岁余,从小生在公主府,与这公主中大多数人一样,从未见过世间百态,大大的眼睛常蓄着笑意,圆圆的小脸亦是憨态可人,十分讨人欢喜。
“你为我带一句话给詹事,让他为不染在外城中寻一个住处。”
“嗯?”温青不解,疑惑着问道:“公主,不是很喜欢不染师父么?”
星辰看了她一眼:“哦,从前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温青皱眉,在原地站了许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星辰打断:“你若再不去传话,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温青撇了撇嘴,小声呢喃:才不信呢,公主也就是嘴上说说。身体却很诚实,行了个礼,便往殿外跑了去。
看着她离去,星辰笑了笑,手指摸了一下重新串起的念珠,一十九颗,一颗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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