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妹留步……”
那声音含着笑,带着浓浓的鼻音。
星辰站定在院落门口,却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十妹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倒是十年如一日般一点没变啊。”
星辰冷笑。
“三哥这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性子,也是十年没变啊。这怎么看,我们都该是亲兄妹的。”
她说完话,便见方才还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徐连城,对着身后的男子肃然行礼:“属下分管京中徐连城,拜见三公子。”
男子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徐连城,含笑道:“早有耳闻徐校尉年纪轻轻却有统率千军之才,今日得见,甚是宠幸。”
“好了收起你的笑好么,你对他笑的那么好看,我这个做妹妹的可是要嫉妒的。”
星辰轻声道,然后拉着徐连城颇为自觉地进了内院。
三公子脸上的笑意未变,跟着她进了内院。
“三哥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端坐在主人席,一脸慈祥兄长的模样,看着坐下下席的星辰。
这下席是星辰自己选的,虽然如今她的身份地位远远高于她这位被世人传说着,发配边疆生死不知的兄长。只是她心中更清楚,她这兄长虽长着一张笑面,却是个实打实的笑面虎+小心眼儿。她可不想还未合作,便被他记恨上。
所以玩笑归玩笑,说正事时,她面上还是十分敬重她这位兄长的。
“何事?”她举杯,先敬向然后是徐连城,接着一饮而尽。
三公子坦然接了这敬酒,亦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二人眼都不眨的喝酒,徐连城立即站起身来,咣咣两杯酒,喝的丝毫不带喘息的。
喝完则朗声道:“属下失礼失职,实在惭愧,亦不敢与二位同席,还请三公子与公主准我在院外守着。”
星辰没吭声,只是抬眼瞧了一下三公子。
三公子眯了眯眼睛,笑道:“准。”
显然,他们二人的说话举动,让他十分受用。
待徐连城走后,三公子李诸这才复看向星辰,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慨。
“我走时,你才那么一丁点大,如今再看,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星辰摸了摸有些微发烫的脸蛋,笑了笑。
“世人都夸我长得好,却没谁问我是否开心。”
李诸见她脸颊有些粉红,心知因着他的个人习惯,府中的待客酒也比寻常人家要烈上许多,便吩咐小仕,将星辰桌上的酒换成了寻常的低度数的酒和一些解酒茶。
他自己则又饮了一杯。
这酒虽烈,却正合他心。
“世上千万般的事叫人不顺心,但一醉却可解千忧。”他笑道,又饮了一杯。
星辰也跟着他笑。
“三哥外出游历了这些年,酒量当真是好。”
“不止是酒量,这些年发生的事可太多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星辰,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看我,而不过比你十岁,这头发啊,已经是花白大半了。”
星辰不语,仔仔细细的看起他的头发来。
的确,很多白发,发质也是枯黄,足可见眼前的人,日子过的不顺亦不富裕。
“三哥受苦了。”
她吸了吸鼻子,举起面前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李诸亦是长叹一声。
“好了,不说从前了。三哥此次为何回来,你应是知晓的。”
星辰点头。
“你这些年被困在这内城之中,相比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星辰复点头。
“那就将遗诏给我,我们光明正大的去伐了那妖婆。”
这话说完时,李诸一直挂在面上的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冷至极的面孔。这面孔才是他真正的性情。
星辰明白的,她这三哥从小时便是这样,暴力狠厉、睚眦必报,任何人得罪或轻慢过他的,下场都不会太好。更何况她的母皇,也就是他口中的妖婆当年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羞辱折骂过他的,甚至差点便将他推出去斩了。
要说,她三哥这命,还是她救的呢。
当年年幼,只觉得三哥平日待人笑盈盈的,在众姊妹兄弟也是颇为亲厚的。便哭闹着,从女帝的刀下救了这么一条命。
只是这些,她从不敢望他记着。
她面上镇定,将酒杯高举。
“若此事当真如此简单,那妖婆早已尸骨无存了!”
她面上冰冷一片,仿佛心中对女帝的恨意丝毫不减李诸。
李诸倒是一惊。
“为……”他停了停。又开口:“怎么说?”
不知为何,这两杯酒明明度数是低的,喝在嘴里也没有什么不适,她却怎么觉得脸上更烫了?
星辰甩了甩头,用手撑住有些重的脑袋,微斜着一张脸,看向李诸。
“三哥是当真不知,还是在这里诓骗我玩儿呢?”
李诸面上恢复笑意。
“十妹但说无妨。”
“这些年想要行刺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的,各个身手是一顶一的好,暗处信息也是一顶一的透彻,可这些年,他们连……”下意识的想说母皇,脑子缺还没有坏的彻底,便装模作样的吸了一下鼻子,继续道:“他们连那妖婆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你以为是为什么?他们清一色的都是蠢货么?”
李诸自然明白那些人的能力,因为这些年,他四处搜罗江湖高手,自己也曾真眼见识过他们的本事,却在送往内城之后,泥入大海,愣是连女帝的身都进不得。
星辰又吸了下鼻子,这酒,怎么回事?
她拿起边上的解酒茶,喝了一口。苦的,难喝。她那被娇养出来的毛病顿时犯了,将解酒茶重新放回桌上,破罐破摔,又敬了杯酒。
“所以行刺这条路,行不通。”
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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