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少的酒吧,厕所都比别人家多了几分奢华,整理区、休息区、吸烟区样样俱全,一次性的洗漱用品比照着他家七星级酒店的标准,许窦逍很怀疑酒鬼们能不能分出这其中的差别。
他拿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站在吸烟区门口,心里有些恨自己还顾忌着袁本对烟味的厌恶。
袁本出来看他站在门口,微微一愣,刚才人多,他还能谈笑风生,现在剩两个人面对面,他只觉得刚才的酒喝得不够多。
“你为什么来看我?”许窦逍酝酿了一个晚上,开口还是这句话,刚分手的时候他想过很多次,袁本会从任何一扇门后面出来,他想得太多了,以至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住院的那次,恍惚在梦中听见了袁本的声音,他来看他,却没人告诉他。
“你姐姐来找我,她说你病得很重。她说你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让我去劝劝你。”袁本自嘲的笑了笑,“苏姐姐太高估我了,宁钧把你照顾的很好,是我嘱咐她不要告诉你我来过,因为我们之间关系很,很不好。她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靠得住,恭喜你啊,老许。”
许窦逍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哪怕一点的虚情假意,可一点都没有,他坦率真诚,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
许窦逍此刻发自内心的恨他,恨他的坦率真诚,也恨自己,这么多年也改不了情绪要被他牵着走。
十年前。
许窦逍做了个梦。
时间是昨晚,地点是Destiny的洗手间,人物是他和袁本,事件……他们在接吻。
前情提要和事实一致,为了躲避熟人,许窦逍被袁本压在墙上,只是本该横在两人之间的拇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相当亲密的,深入的,两厢情愿的,激情四溢的,名副其实的吻……
在这个逼真到当事人都不好意思的梦里,主席大人没有一点厌恶,反而心情愉快,像是得到了什么觊觎已久的东西。
于是,从各种意义上都认为自己身心健全的许窦逍,醒来时的惶恐是很值得理解的。
许窦逍坐在床上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然后相当自欺欺人的干笑几声,决定把这个梦同以往的梦同等对待扔进回收站,顺便清空。
可他低估了这个梦的实力。
他分别在洗漱、穿衣服、收拾东西的时候回想起这个梦,并最终在吃早饭的时候把整个梦重头来过,补完细节,并再一次体会梦中的愉悦心情之后,他绝望的发现,他根本忘不了。
“去一次Gay吧,就变成Gay,我的立场未免太不坚定了吧。”
现年20岁,过往人生堪称完美,未来人生也逃不脱顺利的优秀青年,在这一天的清晨遭遇了思想上的危机。
“嗨,想什么呢?面都干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许窦逍被梦中主角的突然出现吓得站了起来,袁本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被隔开的手,很无辜的说:“大早晨的你发什么疯,我手可干净了。”
心里有鬼的许窦逍回了个“热”字,拿着书包往外走,也不管就吃了两口的早饭。
快到学生会的时候他问一直跟在身边的袁本:“你今天不用值班,过来干嘛?”
袁本喝着冰豆浆举起手里的书:“吹空调啊。”
“你不是总是心静自然凉吗?”
“吹你一个不是太浪费资源了?”
袁本进去没来得及吹空调就被宣传部的人拉住,他一边抱怨着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一边被押着画海报。
构图,起草,描边,袁本一气呵成,等到了上色的步骤把笔一扔,跑一边看书去了。干事对着颜料盒墨迹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最佳方案来,端着盒子凑到袁本面前“请教”。
袁本打量了他一下,眯起眼睛:“你今天是不是特无聊啊,拿我消遣,我是色盲你又不是不知道,找程浅去。”
“副部长不在,她出去前特意吩咐,有问题,找部长。”
袁本沉默,他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欠了程浅刨冰没还。至于吗,女人真是小心眼。
他长了张过于凌厉的脸,不笑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压迫感。干事基于他平时的淫威,开始心虚,也是不说话。
大办公室里的气压一下子低迷了。
许窦逍恰巧出来拿东西,看着这场面心里多少明了,袁本绝对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用沉默气场让对方妥协。
他叹了口气拿起干事手里的画笔,托着颜料盒刷刷点点,把黑白海报色彩化。
“果然还是主席厉害。”干事闪着星星眼,“其实程浅还说,如果部长沉默了就要找你,我刚才以为你不在。”
“我敢肯定。”袁本望着干事捧着海报欢天喜地的出去贴,站在许窦逍后面说,“那女人无非想要破坏我一天的好心情,不过是一碗刨冰罢了。”
“你还她一碗不就得了。”
“她那是诈赌。凭什么啊!”
“那你就克服自己的色彩无能,不要让她总是用这个理由整你。”
“用不着。”袁本豪情万丈的搂过许窦逍的肩,“不是有你了吗?”
许窦逍因身体接触引发脑海中的关键词,昨晚的梦境汹涌澎湃的占据他的大脑。他下意识的往前猛跨一步,逃了。
跨出去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板着脸又丢了句“热”钻进小办公室去了。
“看来是挺热的,瞧你那脸红的。”
许窦逍听见袁本在门外接的话,一瞬间恨不得撞死。
许窦逍接下来的一天就在雷同的状态下度过的:袁本靠近,他逃,袁本诧异,他尴尬。
“完了。”他在楼道吸烟的时候想,“我这是魔障了。”他最终决定,在忘掉这事之前,他都要离袁本远远的。
于是,袁本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直遥望着主席的背影。看他为联盟杯忙进忙出,喝着蜜桃多无限感慨,真是敬业啊,这么怕热的人,为了公事连空调都不吹了。
事实证明宣传部长的迟钝,真是百年如一日啊……
曾有位仁兄说过深得女同胞之意的言论。
“那样的都去打篮球了,我们这样的也就只能踢足球了。”
何谓“那样”和“这样”?一切不言而喻。
并非歧视足球运动,也不是说踢足球的都“那样”了。只是,对于并非体育爱好者的女性来说,漫长而寂寞,高潮稀少的90分钟足球自然比不过高潮连连的篮球调动情绪。
说的更通俗的话,足球场太大了,距离太远了,连脸都看不清。
这就是个一切先看脸的世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F大的篮球馆会有这么多女生了。
本月是高校联盟杯的月份,“女人们的盛宴”。今天是这场盛宴最后的狂欢,篮球决赛之后,联盟杯也就要结束了。
场上的男儿们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充分愉悦了场下的女生们。如果没有那个毫无经验,无聊沉闷的解说,这该是多么完美的午后。
解说员小陈是从广播台临时抽调过来的专门主持18:30~19:00的校园爱情散文故事会的,可惜她的柔情完全不适合今天的场所。
“十号传给了十一号,十一号传给了五号,五号带球突破禁区,好漂亮的上篮,球进了。”
一直默默站在场边的许窦逍认为,不会有比这解说更糟糕的了。直到袁本带球奔跑时由于对方的防守犯规倒地不起。
小陈的声音被彻底点燃了:“袁本倒地了!是谁!是对方的十三号!天啊!他防守犯规!袁本还站得起来吗?!他站不起来了!他被架下场了!F大换人!”再温柔的女子在理想型受伤的时候,声音也有了几分歇斯底里。
许窦逍在他倒下的一刻迅速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往前冲,全然忘了他有多想避开他。他把袁本扶下场在一边坐着,后者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因为姿势原因声音小得像呜咽。
“疼……”
许窦逍立马往这位甜食爱好者嘴里塞了块水果糖麻痹痛觉,然后对周围的人说了声:“谁去买瓶蜜桃多。”接着就低头查看袁本的情况。
和他的担心成鲜明对比的是校医的不急不缓,他按按这捏捏那得出结论。
“缺乏锻炼,抽筋了,真是,年纪轻轻。”校医一面说着一面下手整治,突然的出手让袁本突然一震,基于形象考虑他把尖叫咽回肚子,闷哼一声双臂用力狠狠勒住许窦逍的腰,在心理学上,我们叫他疼痛转移法,我痛,你也痛,那我也就没那么痛了。
许窦逍就这么做了武侠小说主人公疗伤时嘴里的树枝,基于同样理由没有喊出来的他心里有两个念头:一,以后一定要强迫他进行体能训练,二、自己大概可能真的是喜欢他的,以恋爱的心情。
如果用文艺的说法来烘托主席大人的内心世界,可以说是:袁本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依然心慌的要命,见不得他受一点伤害的,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可惜主席大人是理科生,所以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我大概可能真的是喜欢他的。
可明白又怎么样呢?除了发现自己不仅喜欢女人也可能喜欢男人这一新技能之外,对现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该苦恼的只会更苦恼罢了。眼下以待机状态靠在自己身上的袁本,足够让他觉得体育馆里热得让人坐立难安。
他推了推袁本,不意外的接收到了他抱怨的目光,而他解释也是千篇一律的“热”,然后把果汁塞到他手里往厕所去了。
热情洋溢的体育部长过来关心(嘲笑)好友的伤情,瞧见他有些不满又有些疑惑的坐着,手里抓着个瓶子看着许窦逍离开的方向。
“怎么?人形靠垫走了?来,哥哥借你个肩膀。”
袁本看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把目光移回球场。
“汗臭。”
古越不服:“许窦逍就香了?”
袁本停了三秒,答:“确实。”
其实袁本并不是个喜欢身体接触的人,他长得冷,会主动接触他的人本来就少,让他主动去碰别人更是难得的很。可许窦逍身上的薄荷味却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清凉寡淡,有种抱起来一定很舒服的感觉,于是他顺从本能总是凑过去,于是成为了习惯。
王晓晓见了两次他的行为,私下对好友说:简直就像只大狗喜欢对着冷情的主人撒娇,真不知道我家的冰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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