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狗血八点档

19、问题的本源

    
    宁钧整个晚上没喝多少酒,她向来自律,又是第一次见许窦逍的朋友,不想因为贪杯失了体面。她虽然不好酒,但最喜欢看别人喝酒,酒精融入血液,随着血液循环抑制中枢神经系统,使脑细胞和体内其他神经间的交流像上世纪的互联网一样缓慢,边缘系统产生的焦虑和恐惧被抑制,人们不再觉得尴尬,反而能够更好的放开自己。
    不过边缘系统被抑制之后,每个人的表现也不相同,这正是乐趣所在。作为公司的行政主管,宁钧有着对他人情绪的职业性敏感。
    比如说古越,他看似随意洒脱,但却很注意照顾所有人的情绪,尤其重视和许窦逍的关系,正因如此,他对袁本的出现怀有抵触情绪。
    比如说许窦逍,他的紧张和尴尬已经肉眼可见,却仍旧把袁本当做老朋友。
    再比如说袁本,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无一不在展现出一种解脱之后的放松。
    其他人,更是把人际关系修罗场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却又极尽所能的表现出歌舞升平来,作为第一次走进这个圈子的宁钧也只能视而不见。
    他们都知道许窦逍和袁本之间的矛盾,不过从古越和王晓晓的态度来看,这之间的谁是谁非似乎是一场罗生门,也不像是能够宣之于众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一句鼓励,使宁钧对袁本有种和性别无关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不多的几杯酒精抑制住了中枢神经本该传递出来的恐惧情绪,她有些迫切的想要修复许袁两人之间的关系,让袁本能够成为他们家的老朋友。
    “所以最近很红的新艺术运动展是你们在做?”宁钧在得知袁本的工作后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听说前三周的票已经预定一空了。”
    “是他在做。”袁本指了指坐在沙发扶手上的Thomas“他是展览的主策划,而我是单位派出来的保姆。”
    “别这么说,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工作。”Thomas以一种西方人独有的自然搂住袁本的肩往自己的怀里带,虽然灯光昏暗,但宁钧没有看错他落在袁本头顶的一个吻,轻柔、熟稔、充满爱意。
    哇哦。宁钧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夫,显然他也没有错过这个甜蜜时刻,而他的僵硬度可能只有大理石雕像才能够媲美。
    她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宁钧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和许窦逍聊聊他的恐同问题。
    她悄悄揉了揉许窦逍的指关节作为安慰,继续若无其事的和他们聊起了周末即将开幕的大展。
    “我看到宣传上提到穆夏的代表作大部分都会在这次展览中展出,我爱死他了。”
    “那你要不要来参加展览的开幕酒会?”
    “可以吗?”
    “当然,你是袁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Thomas笑着眨了眨右眼,“况且是位热爱艺术的美丽女士。”
    最后,这场危机四伏的初次介绍在Thomas和宁钧互换微信号,并且得到一张展览开幕酒会的邀请函作为尾声,总算有惊无险,顺利结束。
    众人或是代驾或是叫车陆续离开,最后只剩Thomas和袁本站在酒吧一条街的路口等车。
    “你今天这么做很不好。”袁本双手插在口袋里,不高兴的盯着Thomas,“你明知道我和许窦逍的关系。”
    “袁,你们已经分手两年了。”Thomas叹了口气,“这个城市就这么大,你今天能够意外遇见他们,明天也有可能,为什么不让它过去,大家做个朋友。”
    “我不想给他惹麻烦。”袁本吸吸鼻子,沿着马路牙子晃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
    “你没有注意到宁的态度吗?她一直想要调节你和许的关系。”Thomas跟在他的侧后方,随时准备接住这个丧失平衡感的酒鬼,“你知道的,女人越是做不到,越是执着,再加上她们旺盛的好奇心和敏锐的洞察力……”
    受过王晓晓三十年训练的袁本比谁都了解女性的可怕,他被Thomas的一番话吓得脚下不稳,正好倒在了他的身上,醉鬼袁自暴自弃的用头抵着他的宽肩膀,沮丧极了。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
    “有些朋友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次的。”Thomas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谢谢你,Kitty。”袁本吸了吸鼻子。
    “不用客气,袁,我在追求你呀。”
    “Thomas,我说过了……”
    “我知道。”Thomas扶着他的胳膊,免得他摔倒,“可是他已经订婚了,每个人都在向前走,袁,我希望你能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看看别人,即便这个人不是我。”
    “即便不是你?”袁本的眼眶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发红,他歪着头看他,有着几分天真无辜。
    Thomas被他看得发慌,咳了一声,纠正道:“当然最好是我。”
    “你是对的。我该看看别人。”袁本笑了笑,补充道,“也许看看你。”
    这边袁本和Thomas怎么各自回家暂且不表,那边宁钧和许窦逍也在进行一场触及灵魂的交谈。
    “亲爱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太能接受的事情,不过当这些事情发生在朋友的身上时,多少还是应该宽容的。”宁钧一边换衣服一边对躺在沙发上休息的许窦逍开了口。
    “什么?”许窦逍还没从晚上的冲击力缓过来,有些理解不了。
    “我是说,有些事情只是你看不惯,不代表它错了。”
    “什么事?”
    “袁本的事。”宁钧换好了家居服坐在美人榻上,“袁本和Thomas,不要假装没看到。”
    许窦逍只觉得如遭电击,从天灵盖麻到脚底板,话也说不了一句。
    宁钧以为他被戳到了痛处,也不强求回应,自顾自往下说道:“他们会这样,是天生的,不能选择的,他们需要担心的问题太多了,父母、朋友、同事、同学,这些人知道了怎么办,会怎么看自己?作为他的朋友更应该要支持他。”
    许窦逍听了她的一长串话,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他父母都知道,他们很开明。”
    宁钧抚掌笑了:“那太好了,袁本还是幸运的。我看的出来,你还是喜欢他的,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不是……”
    “难不成你也有那些直男癌的恐慌,怕袁本追求你?”宁钧斜了他一眼,“亲爱的,我承认你一表人才,不过你这种理科男人家恐怕看不上。”
    “……我没有。”
    “周末的展你要和我一起去。”宁钧宣布,“作为你们修复关系的第一步。”
    她看出了未婚夫的抗拒,转换了一种更为温柔的语调:“不是让你每周都约他出来喝酒,有些朋友一年也见不上一次的,只是一种姿态,一个没有偏见,无私支持朋友的成年人的姿态。”
    “……好。”
    宁钧见他接受了自己的劝解,觉得这成为许太太的第一步十分成功,心满意足的做面膜去了,独留许先生一人躺在沙发上彻夜难眠。
    无论许窦逍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周末的时候他还是准时换好衣服,来接宁钧参加开幕式。
    宁钧穿了一件复古的宝蓝色伞裙,头发用同色系的发带束着,猫根鞋,小手包,像是从19世纪穿越过来的巴黎女郎。
    “好看。”许窦逍诚挚的赞美她,她欣然接受,然后往他的西服口袋里塞了一块和自己裙子相配的方巾,这才满意的去参见朋友的展览。
    袁本供职的是一家非国有博物馆,坐落在二环和三环之间的一个CBD中心里,一座摩登大楼的黄金五层是他们的展览空间。
    虽然不是国字头,但背景硬资本足,每年都能办出几个得奖的展,引进几个国外的,也推出几个去国外交流的,可以说是非国有博物馆中的标杆。
    也正因为实力雄厚,才能请得起新艺术运动这样的大展来国内展出。
    开幕式定在周六下午,他们达到时尚未开始,这有三三两两早到的宾客在自有参观。
    “许窦逍?”在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许先生在签到簿上留下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惊道,“许窦逍,好久不见了呀。”
    许窦逍愣了一下,一时没能认出她来。
    “我是秦沫沫呀,你忘了?和袁本一起做过你的顺风车。”
    “啊,是你啊,你的发型变了,我一下自没认出来。”
    “上次见你是三年前嘛,发型肯定是要变的。”秦沫沫把耳边的头发往后一别,“袁本给你的邀请函吧,你确实该来看看,这个展他可是够费心的。还有啊,这次策展的又是ThomasChen,你……”
    许窦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秦沫沫的八卦分享,示意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女伴。
    秦沫沫立马堆出职业的笑容,请宁钧出示邀请函。
    “我是和这位先生一起来的。”
    “您是许先生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怠慢了。”
    “这位是袁本的同事秦沫沫,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宁钧。”
    秦沫沫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声音里登时只剩下职业性的客套。
    “欢迎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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