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狗血八点档

24、罪恶的金钱

    
    现在只能靠自己写文为生的袁本正在接受青梅的狂风教育。
    “你现在写文有什么用?稿费不也要下个月发?都跟说你干副业要趁早了。”
    “我也想啊。”袁本把一杯威士忌倒进他喝了一大半的水蜜桃饮料里,“我那份工作哪能给我干副业的时间,工作资料像山一样高,我还要考试。”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先找个住的地方,这次调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王晓晓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掏出张卡来,推给袁本:“江湖救急。”
    袁本又给她推了回去:“我这么大人了没你想的那么惨。哥哥这点应急钱还是有的。”
    认识小三十年的人了,王晓晓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把卡收了回去:“你也别硬撑着,没钱说话。”
    “我知道。”袁本笑道,“没钱了就指望你救济了。”
    王晓晓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工作室有急事需要她赶快回去。
    “行啦,走吧,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这顿的帐结了。”
    袁本目送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开,整个人卸了劲儿似的往沙发上一靠,仿佛再也立不起个来的样子。
    他这次停职简直可以说是飞来横祸,在他负责的时间段内,发生了藏品损坏的情况,由于事情发生的地方监控设备老旧,没能正常记录下具体情况,作为主要负责人,在管理层协商之后,给予他暂时停职的处理方式。本来有新艺术运动大展的护持,袁本今年评中级职称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这一番折腾,肯定是名额旁落,即便调查结果让他复职,这种工作失误在短期内也会影响他的前途。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损坏的藏品不是借展过来的。
    袁本对名誉什么的倒没有那么重视,真正扎心的是工资卡,他的生活习惯如王晓晓所说,过的有今天没天的,一朝断粮,一个月都没饭吃。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信用卡的额度和分期还款的利息,对比了一下租金和自己有可能会赚到的稿费,只觉得生活无望,马上要丧失勇气。
    他正任凭活下去的勇气滑向无望的深渊,听见了杯子碰上玻璃桌的声音,以为是服务员上错了单,睁开眼想要阻止。
    结果见到了前男友。
    许窦逍站在他面前,正把一杯咖啡往桌上放,他穿着笔挺的休闲西装,带着伯爵表,稍长的头发往后梳着,一幅精英相。反观他自己牛仔裤白体恤,为了省事穿了双夹脚拖,而且在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就开始喝自己瞎调出来的酒。即便许窦逍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现状也配得上落魄两个字了。
    “我刚刚听见你和晓晓聊天了。”许窦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为自己的偷听感到不好意思,“我能坐下吧。”
    袁本觉得生活待他不仁,要安排他在低谷遇到飞黄腾达的前任,不过他也无力反抗,只能用一排云淡风轻来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
    “坐吧。”
    袁本合上电脑,规规矩矩的坐着,等着对面的人说话。
    许窦逍走过来也是一时冲动,坐下之后又觉得不太妥当,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假装没发生站起来走掉,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
    “你要不要搬回来住?”
    正在喝饮料的袁本差点呛死,他看了一眼许窦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怀疑自己喝的不是蜜桃汁加威士忌而是迷幻药,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幻觉。
    许窦逍赶紧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慌慌张张的把他的电脑挪开。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搬回来住,我知道你没有存钱的习惯,而且不能和人合租,现在的房子难找,房租又贵,你可以暂时搬回来过度一下。”
    “搬到哪?”
    “搬回来啊。”
    袁本觉得他脑子进水:“搬去跟你住?”
    许窦逍连忙解释:“不是,我住在公司提供的高管公寓,房子,房子一直是空着的,没人住。”
    “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许窦逍着急,“我们是朋友,你现在没地方住,我那有空房子,借你过度一下怎么了。如果是古越的房子,你会拒绝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许窦逍决定将军,“你不去,证明你心里还有我。”
    “袁本,你心里还有我吗?”
    袁本知道自己但凡流露出一点‘对,我心里有你’的苗头,这人能马上退婚,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了。
    许窦逍被他决绝的态度弄得心里发酸,又说:“那一个朋友的帮助,你总能接受吧。”
    “……行。”
    许窦逍双手一合:“那就这么定了,你自己搬过去吧,密码还是以前的。我公司也忙,就不添乱了。”
    就这么着,袁本稀里糊涂的又站在了当年他们住的房子里面。
    这屋里的陈设还都是三年前的样子,连他丢在茶几上的钥匙都没有动过位置。他走进卫生间,原本悬挂着镜子的位置空荡荡的,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和许窦逍说分手的那一天。
    三年前。
    凌晨三點。
    袁本回来的时候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家具还是那些家具,摆设也是那些摆设,杂志随便堆着,床头柜上的咖啡杯里还有一小半的牛奶,可他仍觉得这房子空荡的让人心慌,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能感到这屋子里逐渐下降的温度,到了今天终于彻底冰冷了。
    结束了。袁本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薄荷味更让他觉得这里冷得刺骨。
    结束了。他缓缓的叹息,弯下腰去整理茶几上的杂志,经济的,时事的,软件的,分门别类按照日期排好,规规矩矩的摆进沙发旁的小书柜。整理好之后,他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有些颓然的盯着天花板,手无意识的摸着浅灰色的地毯。
    真糟糕啊。他有些神经质的反复抠着上面的一个破洞,觉得自己不是被冷空气压死就是被冻死。失恋了,该做些什么啊。
    他搜索着脑内的資訊,最后决定收拾屋子,有些事做总是好的。
    袁本爬起来,蹲在音响面前挑CD,失恋总是逃不过要用音乐来治愈的。
    不过,现在听佛经的话,我大概会克制不住跑去出家吧。他自嘲的笑,放下前一阵子妈妈拿来的佛乐,闭着眼睛拿了一张,按了播放键。
    他刷着咖啡杯听着流淌出来的英文歌想,许窦逍的品味。他又看了看旁边架子上摆的咖啡豆咖啡壶,也是许窦逍的品味。
    真糟糕啊。他重复着今晚不停重复的话,把整个厨房做了个彻底的清洁,可是心里的那么点不舒服却在不停的不停的膨胀,如果没有突破口就会把他从内部毁灭的样子。
    他终于未能免俗的祈求帮助,满是泡沫的手按了快捷通话键,然后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直到对面的人忍不住爆发才回过神来:“晓晓。我们分手了。”
    “你又喝醉了?我可不想看你们现场版的柔情蜜意。”被扰了清梦的女士脾气可不算好。
    “我清醒得很,晓晓,我们真的分手了。”他迟疑了一下,“你……能过来吗?”
    “好,我马上来,哪也不许去给我等着!”
    袁本对着被利落挂断的手机叹了口气:“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他环视了一下屋子,干净整洁,于是走向衣柜,想着,不如把衣服全部熨一遍好了。
    他随便拿出一件衬衣,却带出一包香烟,拾起香烟他淡淡的笑了。
    “还是藏了啊。”他想着许窦逍被自己强迫戒烟的哭丧脸,抻出一根烟点燃静静的吸了一口,“烟就这么好吗?”
    烟圈缓缓的上升,在接近房顶的时候化成了一片虚无,袁本的情绪似乎也随之化成了虚无。他终于把视线停留在了从进门便开始逃避的地方,茶几上放着一封不算薄的信封,上面躺着一把钥匙,闪着冷冷的灰。
    他捉着一只角把信拎起来,钥匙不敌重力的滑落,滚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这倒是像他,无论是从多高的位置掉下来,经历了怎样的花式翻滚,最后落地的时候却也寂静无声,连一声疼也是没有的。
    他没有看的打算,就算这是许窦逍留下的最后的信息。在他看来,从自己说了分手的一刻开始一切便已经结束了,至于封在这里面的是爱是恨还是原谅,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这么想着在浴室里把信烧成了灰,然后开了喷头把这些灰烬冲干净。
    坏了有一阵子的喷头稀稀拉拉的出水,他想起许窦逍曾经湿漉漉的探出头来,手里拎着喷头提醒自己别忘了找人来修。对了,那个时候他还说沐浴液快用完了,也该买了。他的视线从下水道移到旁边透明的架子上,崭新的淡蓝色的家庭装沐浴液站在那,是许窦逍用惯的薄荷味,他从大学开始就会不由自主想要拥抱的味道。
    旁边是两个靠在一起的漱口杯,牙刷是超市促销的情侣款,两个人经过一番激战才决定了谁用那把更显俏丽的粉红色,它们头挨着头,是中间隔着两层玻璃也阻挡不了的亲密无间。
    袁本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双手松松握握,积攒了接近一个多月的无力感无边无际蔓延开来,右拳终于招呼在了触手可及的镜子上。
    干脆利落,碎掉的形状荒唐可笑。
    当真,荒唐可笑。他捡起一块碎片,看见了自己破碎的脸上带着荒唐的笑。
    明明就是自己推出去的,又有什么好悲切的呢?现在你又难过给谁看。他问那张脸,可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眼泪,冰凉的,和炙热的血溶在一起,越来越多,在洗脸池上画了一道狰狞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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