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七点,无所事事的袁本最终决定下厨。
他是个典型的白羊座,隐藏极深的家务狂魔,每当生活中遇到什么困境,都是靠收拾房间、洗衣服、去菜场买菜、做八菜一汤来调剂。袁本在搬回来之后,给房子做了一次深度清洁,连厕所马桶水箱背后的水垢都擦得一干二净,所有能够下水洗的都被他洗了一遍,甚至把窗帘和床单的荷叶边都用熨斗烫了一边。他还想去菜市场大买特买一番,无奈最近深陷财务危机,失去了当菜场土豪的权利,只能一切从简。
他本想每天清早起床,赶上早市的第一波买卖,买点便宜又水灵的菜,在连续三天10点钟睁眼之后,终于认命的在晚上到超市的打折区买点便宜又蔫巴的菜来度日。
第一天,他中午爆炒了一个圆白菜;晚上他用剩下的白菜和米饭配着鸡蛋炒了饭。
第二天,他中午烧个茄子炒个土豆辣子,晚上把两个菜和在一块变成地三鲜的。
第三天,他中午煮了包方便面,放了一个西红柿,晚上用方便面的料包又煮了碗挂面。
第四天的时候,他的门铃被摁响,京西生鲜给他送了两大袋子东西,水果蔬菜、生鲜肉奶,全是按照他的习惯买的,这东西退也退不了,袁本只能都塞到冰箱里,给许窦逍发了“谢谢”。
那边大概正忙,直到晚上才回了句“不用”。
袁本觉得这样下去人情会越欠越多,这人情债多了,他和许窦逍的关系更是理不清,他辗转反侧,坐立难安,唯有喝酒能解千愁。
袁本虽然没有存钱的习惯,但喜欢存酒,他嗜酒成性人尽皆知,同事好友为了投其所好生日、年节、旅行伴手礼通通送酒,他从宿舍出来除了几件换洗衣服,还随身带了五六瓶酒。
愉快的时侯喝贵腐甜白,忧愁的时候喝黄酒,烦闷的时候来杯威士忌。
无所适从的时候,袁本要用酒来做东西吃。
厨房是需要专注的地方,每次下厨,他仿佛走入一处天然的结界,纷纷扰扰恍如隔世,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只有他和锅碗瓢盆,还有锅里的这一点美味佳肴。
他挑了一只啤梨,开了瓶红酒,准备挑战一道白天看到的法式甜点。
他用水果刀杀了一只橙子,去皮切块,又削了一点柠檬皮备用,他抓了一把冰糖拿了些桂皮八角几颗蓝莓一齐丢到小锅里和红酒同煮,大火煮沸之后再小火熬煮,在这当口,用菜刀把啤梨削得干干静静的。
他把啤梨放到冒着小泡的红酒里,插着手盯着小锅的火候,脑袋里空空如野,陷入了短暂的安宁里。
打破他宁静的是微信视频邀请的提示音,是同事秦沫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袁本和秦沫沫同期进的博物馆,专业相同,一个在策展,一个在宣教,在工作上十分合拍,私底下吐槽骂人难得在一个频道上,这次他工作上出了问题,秦沫沫比他还上火,在馆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想为他翻案。
“怎么样啊,老袁。”秦沫沫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扎着头巾,戴着眼镜,满脸愁容一看就是在家赶稿的样子。
“还行。”袁本给她看了看锅里的红酒啤梨,“你怎么样?”
“哎呦喂,还有心情做饭,看来死不了。你歇班了我可倒霉了,陈小猫在这除了你就认识我,我现在接替了你光荣的外宾保姆的工作。”秦沫沫吐槽,“这不是正准备周末的讲座嘛。”
“那没办法,能者多劳吧。”
“对了,陈小猫这两天一直找我要人,我哪知道你在哪啊。诶,你没跟他联系啊?”
“联系什么?我都停职了。”
“别装傻。”秦沫沫撇了他一眼,“陈小猫追你追的这么紧,就不考虑一下?”
“……”袁本没理她,专心致志的搅拌他的红酒。
秦沫沫:“三年前你跟许窦逍在一块不理他,合理。现在人家都把未婚妻带过来了,你就不能正眼瞧瞧我们陈小猫吗?”
袁本:“我怎么没正眼看她,每次说话我都直视他的双眼,十分的专注礼貌。”
秦沫沫:“你少来这套,说实话,我觉得人家不错,学历也高,长得还帅,有风度,对你也算一往情深。”
袁本:“他这么好,你来啊。你不是天天喊着求脱单吗?”
秦沫沫淬他:“我倒是想。他都弯成蚊香了,一点直回来的可能性都没有,我从一出生就被排除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外了。”
袁本大笑。
秦沫沫:“你说实话,陈小猫到底哪不合适。”
袁本没说话。拿出个深盘子盛他的甜品,紫红的啤梨放在中间,吸满了红酒的香橙摆在边上,他这边过量红酒的残渣,秦沫沫在电话那头呱噪。
“别告诉我你还想着许窦逍呢?人家可有未婚妻了,身为你的好姐妹,我规劝你要清醒!即便你不喜欢陈小猫,咱们也可以找别人,如果你不想找男的,还有好多姑娘喜欢你呢。你还记得顾缪缪吗?”
“记得啊,焕英他们家的人,怎么了,我记得她辞职了。”
“人家现在发达了,今天她来看展,那一身名牌,闪瞎眼。”秦沫沫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前同行集豪奢与品味与一身的装扮,“她还问你来着。”
“你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啊,只能说你最近休假了。总不能说你被垃圾陷害停职了吧。”
“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她哪来的消息,知道你是停职,那一通打听,要么就是恨你,想开心开心,要么就是喜欢你。”
“我和她就一块开过几次会,你别瞎说。”
“哥哥,你平时是不是不照镜子,就你这张小脸,堪称文博界的汤姆克鲁斯了好吗?要不是我早早知道你有男朋友,也要对你心存幻想的。”
“谢谢啊。”
“不客气。”秦沫沫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笑得大有深意,“说曹操曹操到,顾小姐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了哈,正好你多认识认识人,万一被白富美包养了呢,别忘了我牵线搭桥的功劳。”
袁本早就习惯她说话不着四六:“忘不了您,到时候我在车库顶子上给你搭个小房子养老。”
“能赠送我一个树屋吗?”
“草坪上也给你搭一个。”
“我呸,谁给你看家护院。”
“你呗。”
秦沫沫:“我斗不过你,好吧,有钱了不起。对了,你从宿舍搬出去之后到底住哪了?我保证不告诉陈小猫,你跟我说说也好让我放心。”
袁本没法说,他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同事兼好友自己住在已有未婚妻的前男友家里吧,他虽然是走投无路的权宜之计,但怎么看都像是心怀不轨的渣渣作风。
“怎么回事?你怎么卡住了,是我这信号不好吗?”
袁本正想着接机挂掉电话,门铃又响了。他以为是许窦逍又买了什么东西送来,于是带着秦沫沫去开门。
门一打开,房门背后站着两位姑娘,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安静稳重,一个穿着白体恤牛仔裤潇洒干练。
正是宁钧和童玲。
话说宁钧昨天在许窦逍家哭了一场,走的时候还记得把东西都还原复位,她从高管公寓离开,一路流泪一路擦着限速的边缘往童玲家里开,一路七扭八歪,把马路上的车都吓得够呛。
童玲的一级警戒算是派上了用场,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好友一讲,就着委屈喝了一瓶江小白一打啤酒,哭的稀里哗啦,吐的昏天暗地,第二天连班都险些上不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童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妈妈曾经教过她,人不能太刨根问底,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界朦朦胧胧尚能和平相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世界明明白白,魑魅魍魉无处躲藏,看到光明的时候也看到了黑暗,脏的永远比干净的多,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可在宁钧这件事上她不后悔,她要是不查,自己的朋友分分钟要被骗婚了,以后哪有什么光明,一水的暗黑世界,这种事她在网上见的多了,婚前浪漫体贴,婚后就是冷漠无情,想离婚都找不到大门,她不能让自己的姐妹落到那个地步去。
“既然如此,我们最后再去看看许窦逍的房子。”童玲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子,“反正已经查了,干脆都查个明白,我倒要看看,他那个房子有什么秘密,是想隐藏财产,还是金屋藏娇!”
于是她们就站在这了,隔着一道门槛和袁本面对面。
场面过于紧张,一时没人说话。
童玲插着腰,一脸的冷峻质问道:“你怎么住在许窦逍的房子里?”
“卧槽,老袁,你……”屏幕那边的秦沫沫也被震撼到了,不由得出生感叹。
袁本叹了口气,对着秦沫沫说了句:“有事,回来打给你。”干脆挂了电话。
他正要开口解释,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本该在外地开会的许窦逍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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