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良人

    
    四九六年夏，大齐邺京，一品楼。
    四楼雅间内，两位忙里偷闲的贵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其中一位是车骑大将军之子赵福生，另一位则是骠骑大将军之子韩伦。
    韩伦饮了一杯酒，忽然压低声音道，“赵大哥，你可听说最近的一桩诡事？”
    赵福生见他神经兮兮的，打趣道，“两年前，诛夜阁的百名绝杀被蒋衡灭了，伤了根基，北狄也被他打得没法再兴风作浪，我大齐能有什么事？”
    韩伦摆手，“唉，不是，不是这事。”
    韩伦浅抿了一口酒，压低声音道，“前几日，不是连着下了一场大雨么，有一天夜里，一道惊雷劈到了皇陵上，轰下来一块巨石，镇守皇陵的陈经文陈大人担心皇陵内部塌陷，向陛下请旨去皇陵内部查看。陈大人得了圣上旨意之后带人到皇陵里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
    赵福生不以为然，“还能闹鬼了不成？你快得了，别编瞎话了。”
    韩伦被赵福生的话激得有些生气，俯首到赵福生耳畔，耳语了一番。
    话毕，赵福生满脸震惊，“当真？事关皇室，你可别瞎说。”
    韩伦一脸笃定，“我什么时候骗过哥哥你呀。陈大人和我爹是过命的交情，他昨夜同我爹说的。
    他当时去地宫清平宫查看时，安平公主的棺椁大开，棺盖翻在地上，管内只剩下了陪葬品，尸体却是不翼而飞。
    民间有雷劈尸变一说，当时正是雷雨天气，电闪雷鸣的，这可把众人吓坏了，后面的宫殿没敢检查，一群人全都退了出来。
    陈大人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上报陛下，这才来找我爹商量。”
    赵福生闻言点了点头，“这事确有些棘手。陈大人负责皇陵守备，如今皇陵内出了差错，还是出在颇具争议的安平公主身上，若是报上去，他定要担责任。
    可公主殿下尸体失踪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毕竟关乎皇室颜面，咱们这位陛下又最为在乎皇室颜面。他若是不主动上报，在场的人还挺多，保不准哪天有个漏嘴的把事情捅出去，掩而不发这就变成了有可能掉脑袋的大罪。”
    韩伦呷了一口酒，“可不是吗，我爹昨夜也是这么劝陈大人的，陈大人一琢磨确实是这么回事，今早便呈了折子上去，如实禀报。”
    赵福生沉思片刻，“唉，苦了蒋衡了，他也算是痴情，当年安平公主被赐死，他抱着安平公主的尸体在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差点被大雪给埋住了。”
    韩伦点头应了，“那年也是邪性，安平公主刚去世，就下起了大雪了，咱们大齐百年都没遇到过那样大的雪，只一天一夜的时间便积了三尺深。”
    “是啊，那时候守城的士兵都退到宫墙上了，蒋衡抱着安平公主的尸体一动不动在宫门前跪着，就跟个雕塑似的，谁也不敢往前凑合。听说后来蒋衡人都冻僵了，和殿下的尸体冻在了一起。他属下怎么拉都拉不开，没法只得把一人一尸带回府，热气烤着，这才强行将两人分开的。”
    韩伦点了点头，“我当时也听说这事了，后面不是还有更怪的事么？我可是亲眼所见。
    安平公主出殡那日，不知哪里跑来的一只西藏獚追着公主的棺椁一直叫个不停，那状态简直是如疯似癫啊。
    当时围观的人都觉得邪性，有人说那是殿下生前杀孽过重，阎王老子不肯收，故而阴魂不散化为厉鬼，狗眼能见鬼，所以才会闹得这样凶，好多亲眼所见的人都吓得回去在家放了辟邪之物，以免邪祟入宅。”
    赵福生不以为然，“后来不是来了一个少年，对着那狗喊了一声，那西藏獚不就乖乖回去了吗？哪有你说的那么诡异。”
    韩伦接着道，“可你不觉得把之前西藏獚狂吠拦棺椁跟如今殿下尸体失踪的事联系起来更显得诡异吗？”
    赵福生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安平殿下一直都是咱们大齐最具有争议的皇室，你以后还是少在人前说她的事，容易招来祸患。
    尤其是不要在蒋衡面前说，安平殿下去后，蒋衡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以前那样好说话了，他又是个痴情的，你更不能在他面前提安平殿下。”
    韩伦嗤鼻，“蒋衡从前也没好说话过。”
    赵福生摆手，“不一样，他从前只是面冷话少，脾性却是极好的，坚毅刚正，以理服人，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变了很多，素日里因公事偶尔打个照面，我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韩伦扇了扇手中的扇子，“我是没什么感觉，不就是脸比以前更冷更硬了嘛。”
    赵福生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