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夜,东西南三座城门分别吹起了号角声,火光逐渐亮起,禁闭已久的城门终于打开,守城将士冲杀出去,厮杀声震耳欲聋。
唯独北门的守城将士依旧镇守在城楼上,闭门不出。
围在北门外的敌军渐渐分散到东西南三门支援,直到最后,所有的敌军全都被调到了南门。
夜曦看准时机,从北城门飞跃而下,犹如一道魅影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夜曦趁乱从敌军的尸体上扒下一套铠甲,套在身上,将身上涂满血迹,在面上摸满了血迹和沙土,彻底变成了一个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疲惫士兵。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撅一拐地走去了叛军的临时营地。
临时营地不时有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并未有人注意她,只当是一个普通的伤兵。
夜曦坐在营地的角落里,暂时观察了营地的环境。
随即又换了一片营区,对一个巡营的百夫长问道,“大人,帅营在哪里?陈贺将军有要事需要禀报殿下。”
陈贺是南门的攻城之将,武王心腹。
那百夫长闻言一指最南面的营地道,“那边。”
夜曦抱拳,“多谢大人。”话毕便匆忙向南行去。
夜曦走到南营附近后,从衣袖之中拿出火折子点燃,用折叠弩将火折子分别射到帅营周围的营地。
之后她便缩在远处的粮草车中,等待火势的蔓延。
天干物燥,不出一刻,各个营地的帐篷都烧起了火光,守兵开始出现混乱,四处救火。
夜曦趁势而出,在守兵之间穿梭,走到了帅营之外,抱拳垂首,“陈贺将军有要事禀报殿下。”
“稍等,我这就去禀报殿下。”
守兵朝营内走去,很快便走了出来,“进去吧。”
夜曦恭敬一拜,挺直腰身走了进去。
营帐内只有武王覆手站在大齐兵力图册前,正在思索着什么。
夜曦恭敬一拜,粗着嗓子道,“启禀殿下,将军说……”说到这里,夜曦忽然身子一僵,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躬身跪倒在了地上。
武王见势快步走了过来,俯身要去看她。
这时,夜曦猛地挺身而起,匕首顿时刺入了武王的胸口之中。
武王迅速向后退去,夜曦单手撑地一个横扫,将武王绊倒在地,随即欺身压上,同时石灰粉从手中挥出。
武王始料未及,顿时被迷了眼睛,但他身子矫健,一个鲤鱼打挺,要从地上翻身而起。
腾到半空的夜曦杀到,双腿跪压在武王的双肩之上,双手各执着一把短匕,分别插入武王的肩关节之中。匕首上涂着毒,就此废了武王的双肩。
武王痛得大喝一声,身子侧倾,向后一个横扫。
而夜曦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跟着他的身子同时旋转,在他腰部发力的时候,右膝弯折,用尽全力朝武王的腰眼撞去。
过刚易折,因为武王此时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腰部,夜曦这一膝撞,直接把武王的腰椎撞得重伤。
营外救火的声音太大,营外的守兵听见武王的大喝才知道营内出了事,冲进来时,便见武王身子瘫软跪在了地上。
夜曦快速欺身压上,干净利落,直接将武王的头颅割了下来,热血喷涌而出,溅了夜曦一脸。
守兵还未冲过来,夜曦已经将武王的头颅抓在了手中。
夜曦从胸口中掏出藤黄圣旨,高举手中,“逆贼武王已死,圣旨在此,投降不杀。”
武王就这么死了,守兵还未反应过来,彼此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
夜曦抓着武王的头颅,步履坚定地朝他们走去,“武王已死,承诺给你们高官厚禄的人已经死了,你们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明帝依旧是皇帝,圣旨在此,投降不杀,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夜曦边说边往前走,因为全身是血,眼神狠厉,所有人见了都下意思地向后退去,甚至都没人意识到她只是一个人。
待到夜曦抓着武王的头颅走到帅营外面时,以帅营为中心,四周忽然冲出来一群手持弓箭的士兵,将整个帅营彻底包围起来。
帅营的对面,武王和印山信步走了过来。
夜曦见势心中一紧,正要退回营帐之内,方才那些在营帐周围的士兵便拦去了她的后路。
武王冷笑出声,“别挣扎了,你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夜曦冷眼盯着武王和印山,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没有露出破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武王见她疑惑的神色,冷笑道,“这一次还真得好好谢谢老八那小崽子,若是没有他送来口信,本王还真就着了你的道了。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对得起第一绝杀的称号,把王兄的头颅割得刀口平整,干净利落,王兄是不是得感谢你没让我受罪啊?”
夜曦心中一沉,怀王魏承招,如今的太子殿下,在看到邺京明日必破的情势下,把她出城刺杀的计划透露给了武王。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魏承招是在她回宫之后沈皇后举办的宫宴上,她和晋王兄在御花园里闲聊,魏承招十分热情地凑过来,特地来问候她,魏承招是除了晋王兄外,第一个主动愿意同她示好的皇亲。
她那时甚至有些感动,觉着这个面红齿白,眼含桃花的少年郎很可爱。
而如今,她为了保住邺京,为了保住明帝的皇位,为了保住他魏承招的太子之位,置生死于度外,前来敌营刺杀,他却将她出卖给了武王。
夜曦直觉有些寒心,皇家亲情多淡薄,原来便是这个道理。
上百名弓弩手持着弓箭对准着她,她不是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根本逃不掉。
她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做,为了活着,她只能选择投降。
夜曦把假武王的头颅仍在地上,抛下手中的匕首,双手举到耳边,平静地说道,“我投降。”
武王大笑出声,“好,很好,拿得起放得下,又很识时务,不愧是我大齐的嫡公主殿下。”
武王看向旁边的印山道,“把她压下去,严加看管,必须保证她得活着,我还得靠她来要挟蒋衡。”
印山看着夜曦时神色紧张,唯恐她当着武王的面揭穿他的身份。
夜曦却一直都没有看他,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这个人。
守叛军将夜曦的手背到后背,用绳子捆了起来,印山带着他们朝囚车走去。
到了囚车旁,叛军给夜曦戴上枷锁,送上了囚车。
印山让所有人都退下,空旷的一片露天营地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印山看着夜曦,问道,“方才,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夜曦笑了笑,道,“我在暮迟山十年,印山师兄不曾欺辱我,说服欧阳阁主给我袖箭羽刃,我很感激,今日便是还你当年你赠我兵器的恩情。”
印山闻言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战火的光芒道,“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当年,海棠殿下,墨阁主都对你格外重视,我便知你必定不是一个普通人,给你袖箭羽刃,那是尊崇欧阳家的传统。至于没有欺负你,那是应当的事情,不是我做得好,只是其他人做的太过了而已。”
夜曦依旧笑着望着印山,摇了摇头,“不,师兄你可能不明白,在一个所有人都嘲笑欺辱的环境里,哪怕有一个人能袖手旁观,对当事人来说都是幸运。这十年来,我很感激。”
印山沉默了一会儿道,“即使你有着另一重身份,在我这,你依旧是小羽。”说完便转身离开。
夜曦静静地望着印山的背影,直至消失。她的心也渐渐悬了起来,武王要用她来要挟蒋衡做什么呢?难道要蒋衡眼睁睁的看着邺京沦陷,却按兵不动?
不,绝不可能。
她就是死,也绝不让蒋衡被逼做出有违他良心的事。
蒋衡是心中装着天下,肩上扛着重任的铮铮铁骨,一国栋梁。
她绝不允许他因为一个女人,被世人戳着脊梁骨唾骂。
即使那个女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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