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听祖母一声劝,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海誓山盟,
他在意你,是因为山在家在所以情在,若是哪日天塌下来,
你们被埋在这地中间,山没了家没了,情自然也就没了。
想要两情长久,也必然要安然于世才行,命都没了,
谁能确保下了黄泉还能相伴同行?怕是过了奈何桥就忘了前尘往事!
所以啊,那些个殉情陪葬,都是痴人才做之事,
真正智慧的人,会高瞻远瞩保着自己的小命等着来日方长。”
“老夫人究竟想说些什么?”
她直言不讳。
“你是个机灵人,想必早就猜到了我今儿找你来为何,
你和皇帝有过旧情,当朝天子对你念念不忘可是真的?”
“我....我与皇上并无旧情,只是相识罢了。”
“你休要瞒我这个老太婆,我瞧的出即便你对他无情,
他却对你有意。”
“这不是我说的算....”
“丫头,被谁瞧上了不好,偏是那天子,
你也清楚,我们单家是前臣,自新帝登基改了国号,
衡儿在朝中便一直受百般打压,只怕哪日新帝心血来潮,
斩杀我单家满门也不无可能,我之所以劝着衡儿归顺便是想着保全家业,
可如今步步为险,屡屡结冰,这日子都走到哪天都不知晓。”
“老夫人想送我入宫?”
爆竹终是问出了想问之话。
“对。”
老夫人也不与她周旋,直接挑明了意图。
“可有问过单公子?”
她心中一片平静,似早有准备。
“我想着先问过你之意,再做定夺。”
单老夫人探究的望向她,却发现她的脸上既无震惊,
也无愤怒,如一汪湖水般平波如境。
“我遵从单公子之意。”
她只缓缓站起身来,道出这么一句。
爆竹从单老夫人那出来,站在院落中,抬头望着霞云碧空,
忆起自己昨晚在梦中,宫女们围在她身前,
为她洗漱更衣,点绛画眉。
一道人影站在屏风后唤了她一声:“裔初。”
她瞬间惊醒,冒了一头的冷汗。
她似乎知道,名叫裔初的女子,究竟是谁了。
入夜,单衡回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给老夫人请安,
不想却是不欢而散,第二日第三日皆是如此,
到最后,他不再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只是叫下人代为通传。
她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言语,不想单衡夹在她与单老夫人间为难。
自己心中早有打算,无论单衡做出如何选择,她都不会埋怨。
终于,单老夫人一病不起,请了许多大夫都说是心病惹了旧疾,人人束手无策。
单衡每晚回府都守在老夫人身旁,眼见了人都消瘦了一圈。
“衡儿,祖母的时候可能不多了。”
单老夫人已经两日并进食,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祖母莫要多想,孙儿定会请来高人为祖母医治。”
“心病难医,心病难医啊!”
单老夫人嘴里不住的念叨。
“我不想眼瞧着单家的基业毁在老太婆手中,
倒不如现在死了一了百了。”
“.....”
“新皇待你刻薄,单家已在无翻身之日,
我愧对祖先,愧对单家老小...咳咳咳...
我若是去了,不要把我埋在单家祖坟,我无颜面!
记得把我随便葬了便可,反正我是罪人,我是个罪人!”
被单老夫人这般一闹,单衡更加头疼欲裂,回去房中便发起了高烧几日不退。
爆竹夜夜陪伴守在一旁,却只听见他总是低声呢喃着梦话:
“祖母,休要再逼我....”
半月后。
单府进献表小姐进宫,名为单裔初。
宫人在前引路,一行人簇拥一个女子走在长廊中,
她走在中间,眼前竟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孔雀,花池。
光是她住的醉酝宫,都要比单府大上一倍。
安顿好住处,屏退下人,站在窗外望着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
她心中明白,司延琎一定是故意安排自己住进这里。
解下腰间的玉佩,忆起今日单衡一直送着她入了宫,
一路上他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如丧考妣。
她却似并不在意,一直轻声宽慰他。
待他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目送她消失在甬路尽头,
两行清泪才从眼中滑落,她不恨他舍弃了自己,
只是心中忽然空了一块,脚不沾地。
入夜,单裔初抱着一瓶玉液酒爬上槐树,若不灌醉自己,
这满心的烦事怎睡的着?
二更刚过,她趴在树上昏昏欲睡,瓶中酒已少了大半。
忽然,却听见从大门那传来了脚步声,似越靠越近。
抬眼望去,来人已到了树下。
司延琎一身龙袍,映在月光下晃的她睁不开眼。
“下来!”
他望着树上的女子。
“哦....”
她酒醒了大半,坐起身子打算翻身下树,不料脚下一滑,惨不忍睹的摔了下来。
司延琎只来得及嘲笑她两声,便瞧见原本放在树枝的酒瓶忽然翻落,此时正朝着她的脑袋直砸而来。
他眼疾手快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酒瓶。
只是酒瓶虽接住了,酒却洒进了她的眼睛里。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好疼!”
地上的女子捂住了眼睛,只觉得眼珠子辣的快了爆出来。
“还不快进来!”
司延琎拦腰抱起她,冲着门外的下人们命令道。
下人们闻声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为女子擦洗眼睛。
“御医呢?去唤几个御医过来!”
司延琎守在裔初身边,瞧着她躺在榻上疼的不住翻滚,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御医赶到后细细检查了一番,为她的眼睛上好药蒙上了纱布。
“启禀皇上,单姑娘的眼睛被酒灼伤,不过并无大碍,
按时涂药,休养几天便会好...”
“那便好,醉酝宫之事这几天便交由你了。”
“是....”
屏退了下人,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
本就喝了点酒,又经过这般折腾,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眼睛却还有些微痛,却是完全挡不住困意。
梦中,一双手一直抚摸着她的脸,
一下一下,好似猫的胡子在蹭着自己。
待她再次醒来,眼前却只有纱布,不过听着窗外的鸟鸣,
天已大亮。
“有人在吗?”
她摸索着下了床。
“在在!奴婢在!主子醒了?”
似从屋外冲进来一个丫鬟,瞧着她光脚站在地上,
赶忙过来扶她。
“你是谁?”
一直以来都是她自称奴婢,现在被人在面前称主子,她颇有些不习惯。
“奴婢叫流菀,是今早被皇上派过来伺候主子的!”
“流菀?真好听的名字!”
“主子的名字才叫好听...”
虽看不见流菀,她的声音却是黄莺般清脆。
“我名字好听?”
她刚想道爆竹这个名字如此俗气,转眼间便记起自己已经改了名字。
裔初,却是比爆竹雅致多了。
“当然好听啊,比我这些菀啊,月啊好听多了。”
“我的眼睛怎么样了?我依稀记得昨晚,御医似乎说我的眼睛无碍?”
“是无碍,只是这几天涂药后都得蒙着纱布,
午间御医便会过来为主子上药,届时不如主子亲自问问?”
流菀伺候她擦了脸,换了衣裳,又将粥菜递到了她嘴边。
“多谢了,我自己来吧。”
“主子,不要总是和奴婢说谢了,
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流菀被她一口一个谢字说的有些惶恐。
“这世间本就没有谁是亏欠谁的,我对你说声谢字是应当的。”
果然是大家闺秀,言语起来就是不一般,
比起那些整日里想进宫狐媚皇上的女子强多了!
怪不得宫里的人都说,这新进宫来的单家小姐,
深得皇上的心。
流菀在一旁不住的打探着眼前的女子,她似乎有些明白这女子有何过人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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