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心记

    
    王利发关了门，斜眼看着液晶屏：“笑得这么开心。可惜丹薇就不同了，出了茶花哭一路。”
    丘灵把玩着台几上被伪装成闻香杯的分机电话，冷淡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把妹妹支开。聂丹薇自作自受。”
    王利发神态怪然的盯准她，缓缓道：“看不出你演技这么好。”
    丘灵心里关键字入侵，不由得一慌。她不确定王利发所指。
    但仅是那短短一慌，很快，她拿起桌上一面彩俏的珐琅小铜镜，一边照着，一边用手捋着额发，没心没肺道：“投入一点点感情不就行了，有什么难。”
    王利发看着她的浮躁，含了一丝笑道：“但如果费尽心思把你丹薇姐姐的男朋友抢到手，就不叫容易了。你图什么？我猜......”
    丘灵忽然泛起个顽皮的笑，想只是玩了个小恶作剧的小女孩儿：“你不用猜了，你猜对了。”
    王利发放平嘴角：“还笑，小小年纪你都算挺狠的了。”
    丘灵笑得更灿烂：“狠什么，她如果真对我好，我也可以做一个乖巧懂事安分守己的妹妹。不过如果她得罪了我，我就不会让她好过。”
    王利发眼睛一抬：“但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图我高兴，可以么？”丘灵双眼一翻：“得不到手的，亲手捏碎也好过便宜别人。就像一开始没拿到神统的完整版一样。我做的很多事只是你看着傻，但别以为我真像我妈妈这么傻。”
    王利发笑得有些复杂：“你傻过么？哪里傻？”
    丘灵叨叨不绝：“我拜托你以后就不要欲言又止了，别告诉我你觉得我免费维护治安不叫傻，还是你觉得我和一个看似志同道合，实际上明知道跟着他一辈子熬不出头的人在一起是不傻，原以为路平安还有点本事，到最后连个茶馆都进不来，不过后来知道我太强求了。毕竟茶馆是你开的嘛。”
    王利发惯性的眯起眼睛，反复看着她笑道：“有点意思了。”
    丘灵：“总之，你想让我为此道歉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把她叫回来。”
    王利发道：“不，我的女儿永远不需要道歉，道歉是留给弱者的退身步。不对，刚才在茶花，你不是和她道过歉了？”
    “呵呵，”丘灵轻笑一声，“我如果太撕破脸，怕她又去找沈天离。”
    王利发：“找沈天离又怎么样，他们本来不也是......”
    “是！”丘灵打断道，“以前怎么样我知道，但现在沈天离身边多了个齐少校，一个有大用的人，我何苦放她去得罪她。”
    “我知道这个著名情报员。”王利发好像忽然不高兴，“那你一开始就应该顾大局！”
    丘灵动了气，站起身斜视他：“你现在是嫌我格局太小？”
    王利发笑了笑，放软了语气：“怎么会呢。我女儿喜欢做什么都可以，谁说不可以要最大的钻石，又谁说不可以要一毛钱一块的糖。”
    “哦？是么。”丘灵看着他，“那如果我说我想要茶花呢？”
    “......太早了。”王利发挥挥手，眼球有大幅的转动，便直接掉转了话题，“早没发现聂丹薇还藏在我身边。现在她在警界恢复了身份，我倒一时没法儿动她了。”
    丘灵：“由她去。重要么？”
    王利发：“但我一看见你现在这张脸就生气！”
    丘灵看着镜中自己平平无奇，与沈家其他人难以媲美的面容，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铜镜：“很失望么？能整成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你的养女不也整过？”
    王利发觉得好气又好笑：“但人家是从平凡往好看了整！”
    丘灵：“好看难看，关聂丹薇什么事？”
    王利发愤恨道：“她自己蠢就算了，不回我家杀人放火，你能搞成这样？还不知你有没有其他后遗症。”
    丘灵淡淡道：“哦，你们所有人一直以来，都错怪她了。”
    王利发：“嗯？”
    丘灵一副不在意：“因为那把火是我自己放的。”
    “你说什么？！！”王利发“腾”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疯话，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你......”
    “是我自己放的。”丘灵淡然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看他，怪异的笑道，“你们都没想到吧？”
    王利发怔怔的僵在原地，除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看不透的丘灵，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撼，只觉得脑袋发懵。
    丘灵笑道：“爸你干什么？”
    王利发沉默不语，一步一踉跄的坐回自己书桌前。
    他看着桌边的古制烟杆儿，却径自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普通的卷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丘灵清了清嗓子，镇定的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王利发：“我想什么？”
    丘灵道：“你没有问为什么，那就说明，其实你完全能明白我放火的一切理由。但你只是不明白也不相信，当时一个三十岁的孩子，心里能装这些事儿。”
    她见王利发仍然沉默发懵，带着几分轻蔑与不耐烦道：“所以一直以来，和你们这些人相处也是真累。除了我师父，居然没人看得懂我。这也算是路平安的好处了，他从来不依靠所谓常识来想事情。”
    王利发静静抽完一支烟。
    丘灵好像失去了耐心：“行，让你冷静一下。晚安爸。”
    “嗯。”王利发刚抬起头，丘灵的身影直接在他眼前瞬间消失。
    他听过许多关于幻影的本事，但依然难以置信的在自己屋中一切能藏人的地方找了找。
    而丘灵早已回到自己房间，在看完乔逸的邮件后，第一时间将电话拨了回去：“喂？乔大博士！我看了你传来的DNA报告！”
    丘灵咋咋呼呼大叫：“你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
    “你干嘛学我讲话！”“你干嘛学我讲话！”
    丘灵被同时抢白了两句，不甘道：“前辈的读心术比我高级。”
    乔逸笑道：“当然不是。而是我完全预料到你会有这个反应，毕竟我刚看见对比结果时，也和你一样。”
    丘灵哭笑不得：“这也太夸张了吧！”
    乔逸：“再夸张也是事实。个中缘由，估计你得问当事人，路先生肯定记不得。”
    丘灵从未有过的原地傻笑。
    乔逸贫嘴道：“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丘灵的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口，只得道：“明天见。”
    乔逸疑惑道：“你可以自由出入了吗？”
    丘灵道：“我相信已经可以了。”
    丘灵挂下电话道：“进来吧！”
    王天灵蹑手蹑脚的钻进了屋：“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
    丘灵笑道：“你一直都在，刚才你爸叫你走，你就没走。再往后估计听不懂了，刚想走发现我也要走。但你不可能有我快，等你从书房走到这里的时间，我还回了个电话。”
    王天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忽道：“姐姐你知道吗，我也是今天才看见那些......义父书房里那套电子设备，吓死我了......我们这几间房该不会也有......”
    丘灵：“没可能。因为完全没有必要，能待在茶馆的都是什么人？有异心的人，不会让他监察出来，安分守己的，监察TA作什么。”
    王天灵道：“我真想也像你们这么聪明。”
    丘灵：“和智商无关，这是经验。没有最好。”
    王天灵道：“哎不懂不懂。姐姐刚才和义父讲的那些事我也不懂，你们以前怎么了？”
    丘灵苦笑：“这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何况你都陪他讲一天话了，你不累么？”
    王天灵不依不饶：“不累不累，姐姐说说嘛！”
    丘灵看着她无辜的俏脸，若有所思。
    一会儿，她打起精神道：“那好吧。我不方便告诉你太多，既然你想听故事，我给你讲一个这几年的案子吧。”
    王天灵双手托腮，兴奋的看着她，不住点头。
    丘灵喝了口茶，开始叙谈：
    “这是当事人事后和我说的，暂时叫他小明吧。
    在小明的印象里，父母关系一直不和。在他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吵着吵着，两个人连说话都变得很少。
    虽然父母关系不好，但对他很好。因为小明的父亲是个大财阀，物质上没有亏待过他。
    终于，小明的父母离婚了。他的妈妈搬出去住，小明则继续跟着他爸爸生活。
    他们离婚没多久，小明的爸爸就领了个女人回家，这个女人很漂亮，很年轻。她对小明很好，仿佛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从这之后，小明的爸爸几乎每天都按时回家，家里也不再跟以前一样冷冰冰，有几次，小明偷偷听到他们说准备再生个孩子，而且希望也是个男孩。”
    王天灵道：“没什么不好呀，但小明应该挺失落的吧？那后来呢？”
    丘灵续道：“是，他很失落。所以在他去他妈妈那里时，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妈妈。但小明的妈妈安慰他：‘傻孩子，你好好读书就行，大人的事，你别乱想。’
    后来，小明的爸爸出差，他和继母两个人住，继母有好几天吃完晚饭就出去打麻将，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小明的爸爸回来后，没多久，继母就怀上了孩子。
    直到消息的那天，小明的爸爸特别开心，喝了不少酒，他告诉小明，就算是有了弟弟，他也是爱他的，不会偏心。”
    王天灵：“呵，话虽如此......”
    丘灵看着她的反应，停了停，又道：“是啊，就像你说的，虽然小明的爸爸这样说，但小明最终还是挺难过。家里莫名多出个人，抢走了那份本该属于他的完整的父爱。
    为此，小明偷偷流过不少眼泪，看继母也越来越不顺眼。
    而且其实，继母这人表里不一，平常走到哪儿都跟着爸爸，结果爸爸一出差，她就整夜不回家。”
    王天灵忍不住道：“等等，我好想明白了什么......这孩子有问题！”
    丘灵道：“是的。回想起来，她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怀上了孩子，小明不禁起了疑惑。
    于是，小明又去找自己的妈妈，问她自己该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爸爸。
    但没想到的是，小明的妈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板起脸说：‘你一个小孩子，别乱掺和大人的事情！’”
    王天灵：“什么意思？然后呢？”
    丘灵笑道：“没有然后。这个故事讲完了。”
    王天灵愣了一会儿，忽然张大了嘴看着丘灵：“我明白了。所以姐姐你和我说这个故事，你的意思是......所以......”
    丘灵笑道：“我没什么意思，我什么也没说。不过小明的妈妈说的话，也是我想告诉你的。别掺和。”
    王天灵：“我......我知道了。”
    丘灵拍拍她的手：“不过放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你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王天灵的眼睛睁得老大，深感可怖的看着她：“......丘灵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