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伽利明王看向厉天途的目光让人感觉不出敌意,这点厉天途倒是颇感意外,但他依然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若非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想装作若无其事悄然离开了,不过,最后厉天途还是选择了鼓起勇气登上祭坛。
身在其中,厉天途方觉吐蕃这次祭天大典是多么大的手笔。
以上古献祭仪式消耗无数天材地宝布下这一方祭坛,引午时大日之光,夺十万徒众信仰之力,借珍珑塔内佛骨舍利为阿伽利明王成就佛陀金身。若非是以整个吐蕃王朝之力为后盾,即便大罗宫数百年底蕴也是难以办到。
“明王殿下,又见面了。”
厉天途突然有些心虚,毕竟上次在人眼皮子底下偷盗浮屠舍利,他的手段确实不那么光明正大。
阿伽利明王淡淡一笑道:“这次本座能成就佛陀金身,还多亏了厉大都护相赠之情。两年前王廷之事,算是一笔勾销了。”
明王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暗含真气,几乎在场之人都能清晰听到。
所以,身为天朝人的厉天途突然就尴尬了,底下十几万吐蕃百姓,他绝不会相信这里面没有天朝密探。即便没有,那些来自天朝的商人和江湖人士想来也不在少数,他能指望这些人为他保密吗?
讽刺啊,十足的讽刺啊!西州和谈纳贡之事,已经为他在天朝中的声名埋下了隐患,若是明王成就佛陀金身此事再由天朝大内密探或是武林人士传到中原,闹得人尽皆知,他在中原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阿伽利明王虽然话中含糊其辞,但若是有心调查,天朝那边应该很快能弄清楚七彩琉璃塔是经由他手转赠吐蕃大罗宫高僧宁玛宁吉,若再加上朝中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天玄都极有可能给他定下叛国之罪。
“大都护之称不敢当,厉某已是无官一身轻。”厉天途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少时的为国为民之心到了今天,竟陷入事与愿违进退两难之境。
将眼前年轻人细微心理波动尽收眼底的阿伽利明王达到了预期目的,也未喜形于色,而是一脸平静道:“不知厉施主今日不请自来有何见教?”
厉天途忽然将目光转向阿石那,镇定道:“国王陛下以为,厉某该付出什么样的条件能保下西州城?”
阿石那星眸闪动,面带微笑高声道:“阿石那很早就听过厉少侠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不凡。少侠若是能归顺我吐蕃,莫说一座小小的西州城,就算整个西域划给你又当如何?”
厉天途暗呼厉害,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宏伟气度,更有佛陀金身的皇叔相助,两大邻国以后怕是很难和睦了。
他正思索着如何在不伤颜面的情形下委婉拒绝,大罗宫的一众长老中突然跳出了一个高瘦僧人。
与他负有杀弟之仇的楼先知一脸阴狠看着厉天途,急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引狼入室!此贼子与我大罗宫有不共戴天之仇。”
阿石那皱了皱清秀的眉毛,看向了明王。
明王阴沉着脸瞪了楼先知一眼,低喝道:“先知,你先退下!”
从一看到厉天途出现便满腹怒火的楼先知忽然醒觉,此举极为不当,竟同时招来了陛下和明王殿下不满,心中忐忑不安暂时退了下去。
厉天途自嘲一笑,道:“厉某若是呆在吐蕃,怕是活不过几日,陛下和明王殿下还是高抬贵手绕过在下好了。”
被拒后,明王佛目一嗔,轻声道:“厉施主难道不怕本座强行将你留下?”
修天道的厉天途最不惧高手威严,即便是佛也不行,冷冷一笑,眼色瞬间深沉了不少,其中似有别样的异彩闪动,淡然道:“若真的怕,厉某就不会不远万里来这里了。”
同时,一直不受注目的令狐无辜不动声色跨前一步,仅与厉天途错了半身前后,“天狐”目视前方,一脸一无所惧。
明王打量了令狐无辜一眼,眼底中多了一丝惊讶之色。
对厉天途印象不错的宁玛生怕局势闹僵,毫不犹豫闪身跳到厉天途和明王一侧,双掌合十道:“殿下息怒!厉施主虽因立场不同之故与我吐蕃有仇,但琉璃塔之事,足以相抵!”
活佛宁玛在大罗宫中辈分极高,强势如阿伽利明王也要叫上一声师叔祖,长辈的面子不得不给。
明王双掌合十回了一礼点头道:“师叔所言甚是!”
厉天途朝宁玛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心知明王成佛既已成实,自己确实失去了为西州说情的筹码,顿时有了退意。
却不曾想,明王突然对他聚音成线道:“厉天途,你留在我吐蕃玉珠寺几日,西州城便安全几日。当然,你若想即刻退走,本座也无异议。”
厉天途暗骂一声卑鄙,这哪还有半点像西天大日如来的大慈大悲心性,明王你成的是假佛吧。
宁玛一脸慈祥朝厉天途施了一礼,微笑道:“厉施主,大恩不言谢了,大典将要结束,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厉天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了明王一眼回应道:“不急不急,玉珠寺名声响彻天下,厉某还想在寺中盘桓几日。”
宁玛惊诧看了厉天途一眼,点头道:“也好,厉施主悉听尊便。若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老僧开口。”
吐蕃的祭天大典终于结束,但由此而生的风波却一浪高过一浪。
中原武林一时炸开了天。
在此背景下,天魔教异动更加频繁,接连灭掉了好几个中小门派。
其他各大门派人人自危,其中不少门派更是提前派出准备参加昆仑大比的后起之秀,提前朝蜀中道靠近,以求神殿庇佑。
朝堂内,细雨楼式微后,太子一系势力空前膨胀,稳稳压住永王府一头,在京师中的声势一般无二。
皇帝天玄都以龙体欠佳为由,已经暂推了好几日的早朝,闹得整个京师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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