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在望。
徐良驻足,凝神打量城门洞前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位儒生,纶巾束发,大袖拢于腹前,面相温润如玉。
在他身后左右两侧,分别凝立着两名佩刀武人,一身公门捕快的行头。
徐良歪头问:“认识吗?”
杨昭摇头。
徐良收回目光,轻声呢喃道:“哦,那就是来者不善了。”
他示意少年站着别动,然后朝那儒生一抱拳,客气道:“敢问兄台可是认识我们?”
儒生捧手作揖,彬彬有礼道:“在下崔昱,在县公大人身边当一个小小刀笔吏,奉县公大人之命,在此迎接杨昭少爷进城,县公大人本要亲自前来,无奈要事缠身,只好命在下代劳了,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徐良闻言,回头看去,少年蹙眉思索了一会,不甚确定地低声道:“六年前我随爹路过这里,爹曾说过与一个叫殷正的人是旧识,不知道如今那县公大人是否就是此人。”
“正是。”
崔昱耳力不凡,听见了杨昭的话,便点头含笑道:“县公大人便是叫殷正,杨昭少爷记性真不凡,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请随在下进城吧。”
杨昭抬头,示意徐良拿主意。
徐良想了想,皱眉问崔昱,“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可惜身上没了银两,崔主簿可否请吃一顿?”
崔昱笑道:“在下俸禄不多,但是请二位吃喝一顿,还是不成问题的。”
徐良闻言,立即咧嘴,爽朗大笑,拉起杨昭就走上前去,路过崔昱身旁时,很自来熟地伸手勾搭着后者的肩膀,说道:“那就劳烦崔主簿破费了,以后你到河洛城,我一定请你去山海楼胡吃海喝,老刘头跟那里的老鸨,啊不,是那里的老板,也就是掌柜的很熟,到时候我让老刘头出面,请那个柳金玉给你陪酒,嘿嘿,那婆娘,可是出了名的胸大腰细屁股翘,老刘头啊,可眼馋死了。”
儒雅正派的崔昱,讪笑着不该如何作答。
未懂男女之事的少年,奋力想要挣脱徐大流氓的手,想离这家伙远一点,以免被污染了那颗童真的心。
跟随在后面的那四个佩刀的公门捕快则是心领神会,相视窃笑。
他们侍奉的这位崔主簿,向来洁身自好,以正人君子示人,如今竟也有如此囧迫的一面,这是难得一见的事。
一行人进了城,没走几步,崔昱就带头进了街边的一间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子酒菜,徐良没客气,甩开膀子吃,还拉着崔昱推杯换盏,崔昱酒量一般,几杯下肚,就苦笑着连连摆手,言称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那样不好。徐良只好去祸害那四个公门捕快,那四人的酒量虽说不错,于常人而言也算是海量,但是也架不住徐良以雄浑气血作弊,最后都是酩酊大醉,滚到了桌子底下,呼呼大睡。
徐良提着酒壶,歪头看了看身旁乖巧吃菜的少年,想了想,终究是没舍得下手,担心灌醉了小家伙后,要背着他赶路,那岂不是自己坑自己。
于是,他扭头对崔昱抱怨道:“这酒,喝得不痛快,不痛快啊!”
崔昱看着这家伙身上不断蒸腾出来的酒气,无奈地笑了笑,道:“徐兄弟这样喝酒,恐怕没几人能敌啊。”
徐良脸皮厚,假装听不懂,摆摆手自谦道:“哪里哪里,崔兄太抬举我了。”
说完又把手伸过去,勾搭住崔昱的肩膀,酒气熏人地道:“我与崔兄一见如故,相逢恨晚,来来来,喝完这壶还有三壶……”
崔昱招架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走得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子食客的酒楼,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道:“徐兄弟,时候不早了,这一桌酒菜,在下就替县公大人陪到这里了,你和杨昭少爷,该启程了。”
徐良缩回手,转头看了看四周,迷糊道:“酒楼这么快要打烊了?小县城就是小县城,这天还没黑了,你们这里的人真懒。”
崔昱笑了笑,站起来抱拳道:“徐兄弟,杨昭少爷,在下招待不周,还请包涵,他日有缘相见再聚。”
徐良依然提着一只酒壶,摇摇晃晃地抱拳道:“那就……告辞!”
崔昱作揖,郑重道:“保重!”
随后,徐良勾搭着杨昭的肩膀,一起出门。
门外,劲风起。
原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此时已经空荡荡,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秋风萧瑟,摄人心魄。
“徐良,怎么办?”
杨昭紧张起来,用力拽紧了徐良的手。
徐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还记得先前教你的勇字吗?”
杨昭愁眉苦脸问:“这时候一个字有用?”
徐良哈哈一笑,摇头道:“这次教你一首诗,你且用心记好了。”
少年立即肃然。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两句出口,徐良左右两步飘摇,拉着杨昭巧妙地躲开了从暗处射来的两道暗器,同时,赤芒剑无声无息掠出,闪入街边的一栋茶馆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两名刺客的头颅。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徐良提着杨昭奔行数丈,然后纵身一跃,冲上一栋房子的房顶,右拳冲出,与一名四品武道宗师硬撼,仗着六重楼的体魄,以及三尸憾天功的拳法,将其击飞。
唰唰唰!
三道飞剑从三个不同方向掠来,每一道都挟带着强大又凌厉的杀意,刹那剑气澎湃。
徐良手上用力,将杨昭轻轻推开,落在街道上,天魔铃也出现,悬在少年的头顶上,铃音飘渺,金色涟漪形成的护罩倏然天成。
房顶上,徐良头悬赤芒剑,手握半截铜锈剑尖,面对着临身的三股剑气,哈哈大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话音落,剑气灭。
铮铮铮。
三声金鸣,那三道飞剑全数折断,激射向四周。
徐良狂冲十步,手中的半截铜锈剑尖飞出,剑气卷破面前的一间房屋,带出一具淌血的尸体。
同时,赤芒剑在他的神念御使下,上下左右快速闪动,击落数道杀器。
下一息,他纵身掠到杨昭身边,躲进天魔铃的护罩里,迅速盘腿坐下后,大口大口咳血。
少年惊骇,满脸忧色。
徐良却抬头傲然吟诵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少年震撼,沉声道:“别念诗了,先疗伤。”
徐良哈哈一笑,提壶猛灌几大口,豪气道:“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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