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城南,人流不息的街道旁,各种小摊络绎不绝的吆喝着,其中一个破旧的小凉棚下摆放着一张掉了漆的门板,上面满满当当的瓜果占据着所有角落。
在这张水果摊的后面,一老一少正神情专注的盯着面前的棋局,身边还围着三五个观战之人。
此刻的棋局显然已到了双方决胜之时,但见老者眉头紧锁的看着棋局上黑白分明纵横交错的棋子,右手握着的棋子停在半空,迟迟不见落下。而他对面的少年则是一脸的淡然,顺手拿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却不在注视棋局,而是悠闲的朝着人群扫去。
“咦,那个人的背影好熟悉啊,难不成是我认识的人?”少年目光在人群中惊鸿一瞥,眉头微微皱起,喃喃自语道。
“好了,小轩,该你走了。”老者面带得色道,抚弄着山羊胡,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一步棋很有信心。
只是少年对他的话却恍若未闻,目光仍直直的盯着人群中的某个背影,流露出回忆之色,未等老者再度开口,少年猛地如离弦之箭一下子蹿了出去。
“咦,小轩今日怎的如此失态,难不成是怕输?”老者目露不解的看着离去的少年,眉头微皱,不过随即就不再去想,而是收拾起了棋局,高声道“你们有哪个想下的,现在机会来了,快点占位吧。”
围观的人一听此话,立时将少年的离去抛在了脑后,在一番相争推让之后,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一脸喜悦的坐了下来。待得棋局再开,这些人的目光便紧紧的聚集在了棋局之上,无心他物了。
铁范酒足饭饱的走在街道上,一身黑色劲装,迈着八字步,晒着懒洋洋的阳光,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没了刀头舔血的刺激,却难得的祥和平静。当然,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回到家没个知冷知热的婆娘,不过家里有个温顺乖巧的徒弟,倒也填平了不少这种遗憾。
那个傻弟子现在已经练脏境了,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竟有如此进展,当真令他颇感意外,于是对这个好苗子培养起来也就越发的用心了。
铁范这般想着,不由又回忆起那一夜酒醉后的言行,忽然有些觉得自己似乎着相了,但是内心却总有些蠢蠢而动,他知道身体里藏着一颗不安分的不甘寂寞的心。
不过最关键的却不是这个,令他一直提心吊胆的是当日他答应齐术的事,必须随时等着铁轩正大光明的挑衅与刺杀,这才是悬在他头顶随时都会落下的断头刀。
不过眼见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铁轩似乎躲在武学院不会出来了一般,他也就没了最初的忐忑与不安。
但是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就算铁轩找不到他,黑虎帮的人也会帮他找的,不管铁轩是不是在明,而他在暗。
既然这一天终归要来,那就快点来吧,省的日日睡得都不安稳。
看着人流涌动的街市,铁范很想对着众人大喊一句“铁范在此,铁轩小贼,可敢一战!”,但他不敢。
当老虎习惯了被关在笼子里等待着吃食后,再让它到广袤的森林里去捕猎,似乎当初的热血已然成为了不可追忆的往昔。
“铁范!”
一声暴喝打断了铁范的遐想,未等他看清来人,眼角已瞥到一抹刀光无比迅疾的劈向了自己。
“好胆。”
铁范一瞬间怒了,在这月河城竟有人敢当街行凶且对象还是他这个黑虎帮的人,虽然他在黑虎帮连个屁都算不上,但身上穿着虎皮,这月河城的诸多势力哪个不高看几眼。他当初加入黑虎帮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却不想今天居然碰上了这么一个不按常理而行的愣头青,今日他非要好好让对方吃一番苦头不可,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些时日来所受的憋屈。
铁范心念急转但自身的动作却是不慢,多年的山林搏杀早已让他练就了对于危险无比敏锐的感觉,身子一个后倾避开了当头一刀,只是他到底是仓促躲避,还有这近一年来的安逸生活使得他的动作到底慢了几分,刀锋在他的胸口一带而过,留下了一道筷子粗细的伤口。
“啊!”
就在铁范受伤惨叫之时,刀锋转动,由下而上,再度袭来。
眼角瞥到一丝刀光,整个人更是在森冷的刀锋前紧绷成弦,铁范对于偷袭之人出手的狠辣与反应的迅速,心中暗暗叫苦,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凶人啊,非要致自己于死地,难道他不知道就算杀了自己,事后黑虎帮也不会放过他吗,要不要这么拼。
还有那该死的齐术,不是说在月河城会保证他的安全吗,都是狗屁,这都被人砍上门了,也没听到救援的吼声,书生打扮的家伙果然不能相信。
虽然思绪纷乱如麻,但生死之际,铁范却也果断,他知道自己想要再度闪避是不可能了,要想自己不被这一刀开膛破肚,唯有断尾求生了。
当下铁范不退反进,屏气凝神,目中凶光一闪,原本后倾的身子猛地朝前一挺,只听“噗!”的一声,刀锋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说时迟,那时快,当刀锋没入身体过半后,铁范右手握住刀锋,左手却如闪电般一掌推出,重重的击中了偷袭之人的肩头,尔后未等对方有所动作,脚下一点,已是退后十数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一气呵成,绝对不给人哪怕一瞬的反应时间。
抽出腹部的刀锋,尔后止了血,直到这一刻,铁范才敢说自己已经暂时安全了,虽然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但是却有时间去打量一下刚刚偷袭之人的面貌了,他倒要看看是谁与自己有这般深仇大恨竟然吃了豹子胆在这月河城当街袭击自己。
“恩,是你!”
看到不远处那张稚嫩的面庞,铁范有些讶异,不过瞬间释然,是了,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以外,还有谁会这般疯狂的在这月河城的大街上就对自己下手呢,没有第二个人了。
关于这一点,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从九连山那一夜后,他就不愿再想起眼前的这个少年,无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他都不愿再想起,除了半年前的齐术提过一次外。
铁轩的面庞依旧如往常那般平静,在铁范夺刀之后,他脸上的愤怒就消失了,但是他的内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他真的没有想到铁范竟然会如此果断,面对这必死的一刀竟爆发出了如此决绝的勇气,断尾求生啊,看似简单的抉择,但事实上又有几个人能在生死之间作出选择呢,看来他能在不归山数年都存活下来绝对不是偶然,而是真正有着自己厚实的本领。
此刻,便是连刚刚被铁范一记重掌打的开裂的肩胛骨传来的钻心之痛都没能使他的眉头皱上一皱,这点伤势,与九连山那次的断骨相比,已不知轻了多少。
不过更令铁轩震惊的却是铁范居然成了黑虎帮的人,看着对方衣衫上绣着的虎头标志,他就不由感到一阵晕眩,因为他已知晓自己到底闯下了多下的祸,也难怪对方如此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街上了,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只是一想到这一次以有心算无心之下都没能杀了他,铁轩的心里不由苦涩万分,以后再想要报仇只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更不要说,他一冲动就当街袭击黑虎帮的人,不论成败,这一份罪名就足够他死上数次了。
只是他会后悔吗,不会,他只是遗憾没有杀了铁范,只怪自己实力不济,更恨自己心神不宁之下没有使出全部的实力,如果他在看到铁范之初能稍稍忍耐一些,找准机会再下手,那么应该就能杀了铁范了吧。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机会只有一次,而他已经失去了。
对于街上的行人来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电光火石般迅速,未等他们有所反应,激烈的战斗已然结束。如果不是铁范的手上还握着一把黑色的刀锋,其上鲜血缓缓滴下,只怕任谁都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到了此时,没有谁管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敢冒月河城之大不韪当街行凶且对象还是黑虎帮的成员,生怕惹祸上身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少轰的散开站到了一旁,顿时宽阔足有数丈的街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热闹喧嚣的街市在这一瞬间也变得静若死寂,唯有微风中夹杂着浓浓的喘息声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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