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丞也跪了下去,他双臂撑着身体,脑袋深深地埋在胸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沈微注意到,他面前的地板上,不停地有水滴砸落。
从车祸之后到守灵,陆夜丞滴水未进,他或许是悲痛到极致,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可沈微却不想看到他身体垮掉。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沈微蹲下身,将亲手熬的粥送到他面前。
他纹丝不动,仿佛一块凝固的冰,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气。
沈微理解他的悲恸,理解他的自责,但是,她不能让他继续这样自我折磨。
她轻声说,“如果你倒下了,谁来替外公找出真凶,谁来保护湛湛和平安?”
陆夜丞缓缓抬头,掀了掀唇,声音沙哑地说,“外公是为了救我才去的。”
沈微一怔。
“外公用身体挡住了钢筋,他是为了救我……这么多年,他只见过我几次,我从未向他尽过孝……为什么要救我?”
身为陆家的嫡长孙,他从小就被严苛教育,父亲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代名词,母亲偏心弟弟,从未真心爱护过他。
他早已忘记亲人的关怀体贴是什么感觉。
发生车祸的时候,老爷子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钢筋,将他护在身下,他震惊、害怕、恐惧……不想让这个为了他奋不顾身的老人失去生命……
“因为他爱你啊。”沈微轻轻抱住陆夜丞,红着眼眶说,“外公想让你活下来,才会牺牲自己,如果你继续折磨自己,他一定会很难受的。”
陆夜丞缓缓抬起头,那双暗沉如死水的眼睛里泛起一抹波澜,她继续说道,“振作起来,把那个凶手给找出来,以慰外公的在天之灵。”
他仍旧面无表情,但是暗沉的眼睛却渐渐地有了变化,眼底似乎燃起一道微弱的火光,那火光越烧越旺,越燃越烈,他周身的气场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冷厉阴寒,令人胆颤,“我会让那个凶手,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C市。
“老爷子必死无疑,陆夜丞放在汽车里面的手模也拿到了,只是执行任务的手下太匆忙,没有确认陆夜丞的生死。”林鸿飞在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被钢筋穿透胸膛,想来陆夜丞也活不了。”
宋锦萍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脸色不是很好,沉默许久才道,“知道了。”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宋锦萍声音忽地拔高,听起来尖锐刺耳,“他从来没有抚养过我,在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心难过?”
说完,不等林鸿飞回答,她快速关掉手机,浑身力气似乎被瞬间抽空,她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颊,很快,泪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很快,宋锦萍从新闻里看到宋老太爷去世的消息,新闻称,宋老太爷所坐的汽车被一辆大货车撞毁,开车的司机当场身亡,宋老太爷送至医院抢救无效去世,而车中另一位乘客只是轻微的擦伤,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该事故。
新闻虽然没有透露另外一位乘客的身份和姓名,但宋锦萍却知道,那一定是陆夜丞。
她脸色刷地一下变白,避开周围的视线,将自己关在无人的地方联络林鸿飞。
“鸿飞,我看到新闻了,新闻说老爷子去世,但是,陆夜丞还活着,如果他将车祸发生的详细情况告诉警方,警方追查下来……”
“你别着急,现场处理得很干净,派出去的那个手下我也已经安排他到国外避风头,就算陆夜丞知道是我做的,也找不到证据。”
宋锦萍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嗯”了一声,“那双手模型毁了吗?”
“一双?不是一只吗?那个手下带回来的手模型,只有一只啊!”
“糟了,那一只手模型一定还锁在银行保险箱里面!当年,他给我和宋锦萍各做了一双手模型,宋锦萍的那一双,已经被我故意摔坏了,我那双,被老头子锁在保险箱里面,我曾经想过盗取钥匙将模型偷走,但是,老头子将钥匙藏得非常严密,我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以为我的身份永远不会曝光,也就没再管那双手模型,哪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宋锦萍想到那只手模型如果被陆夜丞得到,自己的身份就会曝光,顿时慌得六神无主,“鸿飞,怎么办,如果我的身份被拆穿,我们一家三口都完了!”
林鸿飞安慰道,“你别慌,你是老头子的女儿,你也拥有遗产继承权,到时候,你想办法将保险箱里面的东西抢到手……如果实在不行,东西落到陆夜丞的手里,那就在他曝光那些秘密之前,将他处理掉!”
身份曝光的恐惧,令宋锦萍方寸大乱,她沮丧地说,“对付他,哪有那么简单,我怕我们早晚有一天会败在他的手里……”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再厉害,还不是有软肋,你别忘了湛湛和沈微,实在不行,就从他们俩下手……”林鸿飞循循劝导。
宋老太爷的遗体告别仪式,肃穆而沉重。
“爸,爸,呜呜呜,您怎么就去了……女儿不孝,女儿来晚了……”
随着一阵凄惨的痛哭,披麻戴孝的宋锦萍在陆伟明的搀扶下闯进来,跌跌撞撞地扑到棺木上,嚎啕大哭,“爸,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跟你赌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起来打我一顿吧……爸……您起来啊,您为什么躺在这里……爸……”
宋锦萍趴在棺木上,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涟涟,视线模糊地望着棺材里那张苍老的容颜,毕竟跟自己有血缘关系,根本不需要做戏,就能哭得情真意切。
宋景豫矗立在棺木旁边,望着那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右腿往前迈了半步,眼看就要冲出去,一个挺拔的身躯突然挡在他面前。
陆夜丞面无表情地盯着宋锦萍,声音毫无感情起伏,“妈,外公临终前说,二十多年前,是他错了,他应该将那只镯子送给你,也就不至于让你记恨他这么多年,虽然这些年来你都不肯见他,他还是非常想念你,外公说,他此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来宾纷纷变了脸色,惊天秘闻啊,宋老太爷唯一的女儿,竟然为了一只镯子记恨自己的父亲那么多年,就连临死前都不愿意来看望他!不孝啊,简直太不孝了!
众人刚才还觉得宋锦萍哭得凄惨,颇有些感动,现在一看,只觉得她是哗众取宠,故意博取美名,纷纷在心里鄙视之。
在场这些人,全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通过他们的嘴,将自己不孝的事情传播出去,那她这张脸只怕没处搁了!
宋锦萍哭得更加伤心,“爸,是我错了,我不该跟您赌气……您打我吧,骂我吧,都怪我年轻不懂事……”
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软,歪歪地倒在地上。
“锦萍!”陆伟明连忙上前搀扶。
陆夜丞迅速上前,抓住宋锦萍的手臂,对陆伟明说道,“爸,妈晕倒了,您快叫救护车,我帮她掐人中!”
话音刚落,他便用力掐在了宋锦萍的人中上。
宋锦萍痛得身体一颤,差点叫出声。
“表哥,我知道一个偏方专治昏厥,让我来试试吧。”
宋景豫突然上前两步,蹲到陆夜丞身边,由于他背对着众宾客,所以,除了陆夜丞之外,没有人看得到他漆黑的眼眸里弥漫的浓浓戾气。
陆夜丞唇角扬起凉薄的弧度,点点头,“好,那就麻烦表弟了。”
宋景豫将宋锦萍的鞋袜脱去,一手将她的脚后跟抬了起来,一只手用力按在她脚心某处穴位上。
“啊!”宋锦萍惨叫着从陆夜丞怀里弹了起来。
“醒了,景豫,你这个偏方真有效。”陆夜丞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望着宋锦萍道,“妈,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感觉人中痛得快要滴血,脚板心痛得一阵阵痉挛!宋锦萍有苦说不出,右手扶额,装作虚弱无力的模样,“头好疼……”
“既然头疼不舒服,就到旁边休息一下吧。”陆夜丞将她扶起来。
宋锦萍眼泪说来就来,“我……我舍不得你外公……”
她一边哭诉,一边顺势倚靠在陆夜丞怀里,貌似因伤心而虚弱无力,实际上是因为脚心太痛,她暂时还站不稳。
“好了,别哭了,你也顾虑一下自己的身子。”陆伟明上前揽住宋锦萍的腰,柔声安慰她。
遗体告别仪式继续进行,宋锦萍一直在旁边嘤嘤嘤地哭泣,几次脱力,险些昏厥,后到的宾客不明真相,还为她的一片孝心感叹。
宋老太爷入土安葬的时候,宋锦萍又倚靠在陆伟明身上痛哭流涕,不管谁劝说也没有用,直哭得声嘶力竭,双目红肿,却不敢再装晕。
葬礼结束,宋家的汽车将陆夜丞、宋锦萍一行人全部接到了宋家别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好看小说 “buding765“ 微X公号,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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