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泽水府神通多用于日用,其术法神妙,建出的宫殿外表粗狂,但殿内却很精美。无名海修士皆以水法立世,但神泽号称神通之源,术法之多便不拘泥于水法,五行之术皆有涉猎。虽然土法非其所长,但建造一座宫殿还是很简单。
神泽宫殿内,林安坐在石床上,心情很好,他嘴角含笑,自语道:“还是第一次看到府主如此生气,胆敢惹一府之主,这傻小子有趣。极品灵光,修为不错,只是灵力运用太过粗糙。”
“速到主殿!”
一只巴掌大的蓝色水鸟飞到屋内,水鸟口吐人语。林安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水鸟的肚子,水鸟双翅合拢,化作一枚蓝色玉佩落在他手上。林安手指转着玉佩,出了屋子往主殿而去。
屋外走廊宽敞,有数人并肩而行,他们看到林安,招手道:“师兄,可是去主殿?”林安点点头,那人又道:“听闻是大长老来了,召集蕴灵弟子嘱托惊澜之事。师兄我们一同前往吧。”
林安摇头道:“不必了。”说完挥袖而去。
说话那人面露尴尬,有人对他说道:“你理他作甚?”
先前说话那人道:“同为一门,客气客气而已。”
不多时来到主殿,主殿辉煌,此时人声鼎沸。
林安迈入主殿,人群中分出一条道路。林安从人群中走过,两旁之人俱是抱拳喊上一声师兄。林安也不回礼,自顾走到人群最前,垂手而立。
此时殿中近百修士,俱是男子。主殿上并无座席,而是有三朵祥云飘着。
众人到齐,一声钟响,最左侧祥云上多了一人。这人面容方正,神态威严,他手托一柄神剑,盘膝坐在云上。
众人行礼齐声道:“恭迎法堂堂主!”
掌神泽法度,持戒律神剑,神泽法堂堂主林启。
这时传来两声钟响,府主林逸盘膝坐于右侧白云,众人行礼:“恭迎府主!”
三声钟响,一个黑发老者飘然而至。
“恭迎大长老!”
齐新生合上古籍,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惊澜剑宗,千年前纵横无名海,令万宗来朝,何等气势。惊澜修士,一人一剑天下可去,好不快哉!
“剑修。”
天寒主殿里,离府主与黄梨坐在一起,黄梨说着自己儿时的一些趣事,逗得离府主笑声不断。离府主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她爱惜的瞧着黄梨,愧疚道:“都是奶奶不好,都是奶奶不好。”
黄梨依偎在离府主怀里,离府主摸着她的脸颊。
“梨儿,奶奶为你讲一个故事吧。”
“梨儿听着呢。”
“从前呀,有一个少年,这少年身出名门,修为高深,心地善良。一日他外出历练,遇到一少女追杀仇家,眼看那少女就要手刃仇人时,他出手了。少年救下少女的仇人,放他离去。少女对少年出手了,他不躲不闪,受了她一道大神通。”
离府主说道此处眼神迷离,仿佛又想起了往日时光。
“‘放下仇恨,放了自己。’他这样说。少女自然气不过,便又对少年出手了。这次他依旧不躲,结果,为了给他疗伤,少女照顾了他半年。”
“后来呢?”
“后来,二人便相爱了。”
黄梨仔细听着,离府主追忆道:“二人在一起生活了,他们如胶似漆,相依相伴。再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离府主摸着黄梨的脸颊,继续道:“三口之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只可惜他们不是凡人,而是修士。她的宗门视男子为仇敌,宗规严禁男女之情。那时正值宗主更替,而她,又是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于是她消失了,她抛弃了他和他们的孩子,走了。”
“她后悔吗?”
离府主身躯微震,她说着:“宗主之位让她满足,修行资源,权力,这一切令她痴迷。而那个家,仿佛从未存在过。直到、直到他们的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怕了,她怕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将失去,权力,资源都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与她毫无关系。”
“于是她没有见自己的孩子吗?”
“她怕,她怕这个孩子会与自己相认。作为一宗之主,她承担的是责任,是信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门,她也有苦衷。真的,她也有苦衷。”
离府主悲从心来,泣不成声。
“后来,我才知道,你父亲那时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他只想临走之前见我一面。你爷爷告诉我,他一直不知道我是他的母亲,在他最后的时刻,唯一的心愿便是看我一眼。而我,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我的孩儿啊!”
离府主悲痛万分,黄梨也泪光阑珊。二人情绪平复些后,离府主看着黄梨心疼道:“你父母二人是那年惊澜之行的首位,也是那时有了你。只怪这贼老天不公,你母亲在惊澜山中伤了本源,若是生下你她怕是性命不保。可是你母亲还是将你生下来了,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我那傻孩儿是个痴情的人儿,为了救你母亲,从乾鱼口中进入惊澜寻找‘剑丹’。奈何天意,他归来时你母亲已经走了,而他,身受重伤,也时日无多。”
“你爷爷怨我,自那之后再未见过我。我知道,我愧对于他,亏欠于我们的孩儿,也亏欠于你,我的孙女。”
黄梨脸上带泪,二人相视。
离府主为她擦了擦眼泪,叹息道:“这么多年了,我只想与他说一句,做上府主的时候,我便后悔了。”
疯丫头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自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父亲刻板严厉,母亲温柔善良。父亲总是在忙,她对父亲的印象,只是一个背影。母亲最疼自己,可是母亲的脸,却有些模糊。疯丫头将齐新生的腿拽了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浸在美梦里。
神泽主殿弟子散去,只留下了林安和云上三人。法堂堂主林启垂目扫了林安一眼,面容不悦道:“大长老,府主,不知今年的首位还会不会是林安。”
府主林逸指着林安道:“今年虽有苏清寒和方直这样的劲敌,但你若是拿不到首位,明年便不用再来这惊澜了!”
大长老面容和蔼,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二人退下吧,我与林安说些话。”
二人称是,从云中消失。林安跑到大长老膝下,眼里含泪。大长老叹息道:“莫怪他们,要怪,便怪神泽吧。”
齐新生盘坐在水晶床上,床头一盏冰灯亮着,他回忆起出了青石镇的日子,唏嘘不已。虽没有几日,但经历却好似天方夜谭,如同梦幻。他闭目,看到体内经脉中道道灵力如河水般滚滚流淌。这时一个小法术,和观气之法类似,名为内视之术,施展此术可观体内灵力运转。
“灵力自灵台而出,由经脉绕体而回。体魄因灵力冲刷,强壮不少。我看到过有一些奇特的灵力运转路线,有锻体之效,不过那些锻体功法稀少,自己怕是无缘得到了。”
齐新生又内视灵台,灵台与前几日相比并无变化,石台上还有四分之一的黑暗。灵光积满灵台,修为达到蕴灵圆满不知需要多少岁月。灵台中心的灵光上,一枚剑符悬空,大师兄的剑符散发着阵阵剑气,镇压灵台。剑符旁是十军令牌,围绕灵光而转。
如今齐新生的手段唯有一个犁海阵,而犁海阵在林安面前却不堪一击,想必其他修士收拾自己也很是轻松。
“我恐怕是最弱的一人了。”齐新生自嘲道。
“小鱼房间里没人,我就猜到她在你这里。”黄梨不知何时来的,她侧身靠在门上,低头说着。
齐新生将小鱼从腿上抬下,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他起身说道:“黄梨姑娘,小鱼睡着了,你......”
话说到一半,他看到黄梨双眼通红,脸上泪痕还在。齐新生慌了心神,不知说些什么,他走到黄梨身旁,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黄梨对着少年强撑出一个笑容,扭头关门走了。
“齐新生,你答应爷爷要保护好我的,别忘了。”
声音远去,灯火摇曳。
翌日清晨,黄梨拽着齐新生的耳朵把他从被子里拎了出来。齐新生没好气道:“黄梨姑娘,这么早,你不用睡觉吗?”
黄梨冷哼一声,说道:“修士时光珍贵,打坐蕴养灵光便可恢复精神。哪个修士不是夜以继日的不停修炼才换的一身修为,修为来之不易,你,算了,你这极品灵光不懂。”
齐新生兴奋道:“难怪我这两日灵光毫无寸近,原来修士可以不必睡眠,甚好甚好。”
黄梨白了他一眼,说道:“今日无名海的所有修士们便都会来了,你作为沧源水府的‘门面’,须得出去撑撑场子,切不可丢了我沧源水府的面子。”
“修士?四大水府不是到齐了吗?”齐新生问道。
黄梨笑道:“莫非你以为这广袤的无名海,只有四座水府吗?传闻远古仙令有云,天下宗门分先后大小,以传承岁月排列先后座次。传承百年者,底蕴不足,落一个仙族之名。传承五百载,那这宗门之中必是出过牧魂大修,如此宗门,可称之为洞天福地。唯有传承千载者,才可被称为府。传承万年,香火不绝者,可称为仙府!”
齐新生脑中出现一词,问道:“为何惊澜被称为惊澜剑宗?宗是传承了更久吗?”
黄梨神往道:“非也,想要以宗为名,不在乎传承,而在于修为。”
“修为?”
“踏天之上,长生之境!有此底蕴,宗门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与世长存。”
齐新生手摸下巴思考道:“如此说来,千年前惊澜剑宗有人修成那长生之境了?强如惊澜,宗中有踏天之上的修士,也没能做到与世长存。”
“无名海散修无数,仙族上千,洞天福地八百。除了四府之外,无名海的修士不在少数。”
“原来如此。”
惊澜山上原本只有三府的宫殿,此时却多了不少法器。丈许的海螺,红彤彤的轿子,华丽的马车,一人高的铜锣......看得人是眼花缭乱。往海上望去,大船小船挤在山下,随浪浮沉着,船上还有凡人仆人,有的甚至还带着家眷。
“应当让小鱼也来看看,真是神奇。”惊澜之行小鱼不便跟着,齐新生便将她托付给了离府主。
惊澜山上平坦宽阔,虽然人多,却不拥挤。这时回浪水府的青木堂门户大开,以方直为首的回浪修士依次飞出。
回浪水府修士每人脚踏一只石鼓,悬于半空,方直面对各路修士开口道:“惊澜之行,回浪水府所至修士二百三十一人,蕴灵圆满十三人,蕴灵三品四十八人,蕴灵二品,一百七十人!”
“嘶!”人群一人骚动,回浪水府名不虚传。世人常赞回浪有三大踏天修士,但如此多的蕴灵境,其底蕴亦不可小瞧。
小仙族的修士赞叹道:“水府之名,实至名归。”
“神泽水府到!”
清一色的黑衣修士御水而来,为首的正是神泽小长老林安。林安依旧面带黑布,他一挥手,神泽修士神通合聚,在空中凝聚了一颗水树。这树枝枝蔓蔓清晰,树干粗壮,栩栩如生。如此精妙的神通引得人们一阵喝彩。
神泽众人落在树上,俱是脚尖轻点枝头,好不飘逸。林安踩在最高的枝头上,豪气道:“惊澜之行,神泽水府所至修士一百二十一人。蕴灵圆满六人,蕴灵三品二十一人,蕴灵二品九十四人!”
神泽人数虽不如回浪那么惊人,但那精妙的神通术法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齐新生不解道。
黄梨看得兴致勃勃,听到齐新生发问,说:“昨日奶奶嘱咐过我,惊澜剑宗并非四府独有,惊澜之行无名海修士都可参与。如此多的修士,鱼蛇混杂,虽然平常这些修士对四府敬畏有加,但在惊澜之中唯有蕴灵境修士。人心叵测,面对宝物,谁都可能成为敌人。此时亮出手段震他们一震,在惊澜之中要省下不少麻烦。”
齐新生恍然大悟,暗暗赞叹各府心思缜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看着黄梨道:“黄梨姑娘,有没有宝物能镇得住场子?”
黄梨胸有成竹,微笑点头。
“惊澜之行,天寒水府所至一百零一人。蕴灵圆满十一人,蕴灵三品九十人!”
苏清寒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一阵发昏。蕴灵三品九十人!天寒竟没有蕴灵二品的修士,九十名蕴灵三品修士,何等恐怖。
苏清寒说完,便立在空中不动了。往年此时应是开启惊澜,有人看向回浪神泽二府,发现他们也默默的站在空中。众人纳闷,感觉三府仿佛在等着什么。
黄梨悄悄对齐新生说了几句话,二人脚踩水莲飞到空中,与三府修士形成四方之势。有小仙族的修士以为二人初次来惊澜,好心喊道:“两位道友,快下来,此时不能在空中。”
齐新生对着那修士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抬头高声道:“惊澜之行,沧源水府所至修士两人。蕴灵三品一人,蕴灵二品一人!”
“沧源水府?!”人群炸了,沧源水府二十余年未曾现身,甚是有人猜测沧源已经断了传承。看到沧源回归,有些老修士唏嘘不已。提醒二人的那个小修士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四府之一的沧源水府。
与三府不同,众人震惊后,有些人心中却升起了念头。四府之一,沧源水府仅来两人,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小仙族。仙族势弱,因此许多仙族会结盟而来,人数也不会太少。水府弟子,身上宝物定会不少,惊澜之中唯有蕴灵,二人死了也是死无对证。
有些人看向二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这时,黄梨向着空中扔出了一枚古朴的兵符,齐新生轻点眉心,也是一枚兵符出现在手上。
黄梨灵力一动,空中瞬间乌云密布,黑云压顶。突然一声雷鸣,云下探出一个又一个青甲兵士。这些青甲兵士人身鱼尾,身背箭篓,手持长弓。他们在云中隐现,与雷霆嘻戏。这时一个红甲弓手踏云而立,他抬手从云中抽了一道雷霆搭在弦上,挽弓而射!
雷霆瞬息射进海里。将海面炸出一个数里的空洞。
众人还未从那一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便看到齐新生也将兵符祭出,十万黑甲虾兵御水立在空中,与云中的弓手组成了战阵。
齐新生扫视众人脸上神色,厉声道:
“还有,二十万沧源水军!”
有人额头冒汗,心中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众人目光俱是畏惧之色。
三府修士亦是神色凝重,收起了对沧源的轻视之心。”
不知何时一个黑发老者出现在空中,他面容和蔼,衣袍宽松。
“收了兵符吧。”黄梨因为动用九军兵符,体内灵力一阵空虚,她扶着齐新生肩膀悄悄说道。齐新生轻声问道:“没事吧?”黄梨点点头,看着黑发老者道:“那人应该就是神泽的大长老,准备好,惊澜剑宗要开启了。”
三府之主飞到空中,站在大长老身侧。
“老夫年迈,腿脚乏力不善走动,惊澜路远,吾甚乏累。此行老夫本无意前来,但受人之托,吾不敢拒绝,不得不走这一趟。”
众人惊讶,深泽大长老已有千岁,何人能让他不得拒绝?
“惊澜之行,不得不说那惊澜剑宗。众人皆知千年前惊澜剑宗强盛,无名海万宗来朝。然而此言并不准确,千年前,惊澜剑宗不止称霸无名海。除了无名海,九天十地,四海八荒无不来朝!惊澜剑宗的剑主修成那长生之境,无敌天下。宗内踏天数百,牧魂无数,这等实力,力压中州八大仙府,稳为天下第一宗!”
“还有这等事?”
“惊澜剑宗如此强大?”
无名海修士都知道惊澜剑宗强大,但却不知惊澜剑宗会如此强大。三位府主也是首次听到此言,亦是惊讶不已。
大长老继续道:“天下第一大宗,却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宗内高手尽数陨落,就连这惊澜山也被斩断,断山被乾鱼所吞,香火不存!”
人们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惊澜剑宗的无数宝物,全在那被乾鱼吞的断山之上。然而乾鱼每一年进食一次,它张嘴才能进入寻取宝物。乾鱼体内的一方天地强势,蕴灵之上不得进入。因此才有了这惊澜之行。”
“惊澜断山上宝物虽多,但阵法危机也不在少数,再加上乾鱼体内的‘寒水’侵蚀,修士很难发挥全部实力。惊澜之行,靠实力,也靠气运,得宝多者为胜!”
大长老一口气说完,扭头看向三府之主。方直走上前,喝道:“请法宝!”
三府之主同时结印,天地间灵气一阵动荡,只听水声轰鸣,从惊澜海上缓缓升起一个竹条编的鱼篓。这鱼篓粗糙,甚至有些竹条都断了。
齐新生低声道:“我编的鱼篓都比这个精致。”
黄梨白了他一眼说:“此乃‘平天篓’,是上古遗宝,正儿八经的法宝!”
“法宝!”齐新生深知法宝珍贵,赶紧细细打量那个破鱼篓。三位府主的法印落在鱼篓上,只见从那鱼篓中吐出一道霞光。霞光似水,流淌在空中。这时一条巴掌大的鱼儿从篓中游出,顺着霞光往天上游去。
齐新生看着这条鱼儿甚是眼熟,他忽然想到了那条被自己收服的坤鱼!坤鱼神魂受损一直在沉睡中,齐新生差点都把它忘了。他挽起袖子看到纹身还在,那纹身和空中的鱼儿有八成相似。
空中的乾鱼在霞光中游了一会,感觉腹中饥饿,运起灵力,将海水或作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口。巨口出现,方直道:“乾鱼进食只会持续七日,七日之后若是不能出来,便只能等到下次乾鱼进食了。不过在‘寒水’之中,想想自己能否撑过一年。”
这时三位府主向大长老行礼,大长老挥袖,喝道:
“惊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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