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S市某泰国菜馆。
“简小姐,请问你为什么工作一年后才决定读研?”
“简小姐,听说现在S市的公立学校带编教师的孩子可以任意挑选入读的幼儿园或小学,真有这样的福利吗?”
“简小姐,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年收入是多少?”
“简小姐,我这个人生活中规中矩,工作日基本家里-公司两点一线。我家离公司特别近,我基本上是走路上下班,特环保。”
“简小姐,教师应该不用加班吧?我也不用加班。在我看来,加班就是能力不行的体现。我公司市场销售部那帮人一个月二十天都在加班加点也不知道干些啥,整天整哪些不靠谱的销售政策,一点意义都没有。”
……
从一开始的一问一答到后面对方上演单口相声,简趣对于对方的话题着实不感冒却觉得有些甚至没礼貌,就比如加班,别人加班与否与能力是否有所关联暂且不论,擅自批评别人的工作成绩和意义你觉得自己是站在什么位置有这个资格去评判呢?
简趣面上无过多不耐的情绪,时不时“嗯”一声加以回应以表明自己有认真在倾听,但双手指尖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敲玻璃杯壁泄露了她的耐心快被消磨殆尽。
唉,妈妈家的亲戚林阿姨真是介绍了一个“不错”的相亲对象。
对方的嘴皮子还在一张一合间没个消停,简趣的眼神开始飘,这注意力不由的飘散到邻桌。
邻桌,一男一女。
男人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唇,脸部线条凌厉,光是看脸就挺吸引人的。简趣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打量的功夫,就听见男人对面的萌妹子柔柔地说:“吴先生,我考虑了一下……我觉得,我还是……还是…..无法接受您带着个孩子。”
“嗯”男人薄唇紧抿,应了声。
“您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带着个孩子,我,我始终还是接受不了。您知道的,我虽然也32岁未嫁,但我经济独立,就这么让我冒出个孩子还得照看他,别人怎么看是一回事,但我心底始终过不去自己那关。”
萌妹子还在絮絮叨叨解释着,但简趣的关注点显然落在“萌妹子都32岁了”不能自拔。32岁的萌妹子,真是一点都不显龄,咋一看还以为23呢,这保养的也忒好了。等等,简趣觉得自己这听墙角简直抓错了重点,重点不应该是帅哥被拒绝了吗?萌妹子果然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不为美色所动,好样的!
男人淡淡地开了口,打断了萌妹子的滔滔不绝:“陈小姐,我明白您的意思。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男人果然也是干错利落的主。
“简小姐,简小姐,简小姐!”单口相声男拔高的音量唤回神游它处的简趣。简趣忙不迭地回:“怎么了?”
“下周六林宥嘉在G市开演唱会,我有两张票,不知简小姐有兴趣吗?”
G市和S市相邻,自从同高铁后,半小时来回,宛若同城。
“啊…..”简趣在思索着如何以礼貌又不失风度的理由回拒相声男,这片刻的功夫,邻桌一男一女先后离席而且。
男人走在后面,身姿挺拔,不知怎么的,简趣不由的联想到大白杨树,大白杨树啊,也是这么挺立着。餐厅是暖色调的,橘黄色的射灯打在男人高大的身上,再次照亮男人刚毅的侧颜,却掩饰不去高大背影里渗出的点点落寞。
恐怕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理由拒绝了吧。
简趣心底叹了一句。
最后,简趣到底是找了一个礼貌又不失风度却一戳就破的理由拒绝了相声男的二次邀约。
这就是相亲,带着明确的目的相见、交谈。合则继续,不合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毕竟,时间就是金钱。至于合,也可以是凑合,不是有这么一句话“日子凑合着过呗!”
凑合凑合,也得是你情我愿接受彼此凑合着过的人,不是吗?
既然不乐意,就别强求。
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简趣懂,简趣的妈妈也懂。可自家闺女的年纪就摆在那,做妈妈的总是难免操心。
“你说你都二十八了,你怎么还这么挑,你林阿姨说了,这小伙子可是国企单位上班,工作稳定,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你说这还有什么可挑的。”简趣想,自个老妈也是急了,毕竟这是这个月第三次相亲失败。
面对老妈的气急败坏,换作是以前,简趣一定会用言语顶回去,会觉得父母怎么可以只看外在的物质条件,不问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对方;会觉得父母觉得对方人品等不错又怎样,毕竟要与对方结婚的人是自己,你们说好又如何?现在呢,简趣理解父母,特别是妈妈,毕竟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谁愿意自家闺女嫁到夫家受苦受累,这些他们能看得到摸得着的外在条件便是安稳的一道屏障。父母的这种想法存在片面性,但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与其双方在辩驳,简趣选择沉默。
沉默的应对电话那头妈妈长一声吁短一声叹,还利用这听训的功夫给自己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荞麦面,最后撒上葱花,红黄绿的组合,看起来着实诱人。
沉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唯有实干才能求得真知。为了能赶紧吃上一口热腾的面条,简趣被迫答应了下一场相亲。当然,挂电话时不忘说:“妈,你别老提醒我自个的年龄。还有,28是虚岁,就算再过一个月跨入新年我才是实打实的28岁,但我现在就是27岁。”
嘟嘟嘟,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想再听简趣的强词夺理。
简趣轻叹一声放下手机,大口吃起面。
周日,早7点。简趣坐在研究生同学加好朋友加现任同事伊言的车里。
伊言刚拿到驾照不久,这会开车的姿势还有点像老太太开车,手紧握着方向盘感觉有深仇大恨似的。简趣坐在副驾驶位啃着伊言做的爱心三明治,时不时喝上一口温热的牛奶,这早餐吃的不亦乐乎,看在吃人嘴短的份上,就不调侃伊言的开车姿势了。
车厢里流淌着音乐,曲名是RightHereWaiting。
今个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湛蓝如洗,除了寒流南下所带来的气温骤降以及熙然的城市早高峰外,吃饱喝足的简趣觉得凭着一身浩然正气在大冷天的清早出门也是不错。
两人今天相约去城南的一所俱乐部玩。约莫开了五十分钟的车程,大大的俱乐部招牌出现在眼前。
这是家综合性的俱乐部,内有攀岩、射击、拳击、卡丁车及球类项目。
离开了驾驶位的伊言似瞬间血槽满格,面对各式项目眼花缭乱三心二意,早就忘了一开始跟简趣约好此行的目的就是玩卡丁车。简趣习以为常,嘴角上弧度微翘,好整以暇地由着伊言陷入选择苦难症不闻不问。
此时,一声脆生生地童声由远及近地喊着:“小简老师,小伊老师。”
简趣、伊言闻声寻去,简趣发现竟是自个班的学生:吴景。
吴景,武警,彼时,伊言初闻小家伙名字是感慨:这一家子的愿景一定是盼望着孩子当上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叔叔。好名,别提多一身正气。
“小景,你好。”简趣俯身跟兴匆匆跑到跟前的孩子打招呼。小脸因跑动红扑扑的,别提多可爱。
“咦,小景,你怎么跑着来啦?”伊言也俯下身来拉着小家伙的小胖手问道。毕竟这俱乐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啥项目适合一年级的小朋友玩。
“老师,我来写作业呢!”
“写作业?写啥作业啊,是不是语文作业?你这是不会做来找你小简老师辅导呢?”伊言可爱逗孩子玩。
“不是。我上楼上办公室写作业呢。”说完咧嘴一笑,上颚两颗大门牙刚换不久,还没长齐呢,咧嘴一笑一个窟窿,特喜庆。“这俱乐部是我干爹开的。老师,您们随便玩,我让干爹给你们免费!”
伊言扑哧一笑,忍不住又逗小家伙:“给我也免费吗?小伊老师可是隔壁语文老师哟,我记得你可说过,咱们两个班存在竞争关系。”
小家伙鼓起腮帮子,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地说道:“可咱两之间不存在敌我关系。作为东道主,我要尽好地主之谊。”
两位老师闻言乐了,这孩子真好玩。简趣还没来得及插上话,大门口,男人逆光而来,身影投射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一时,简趣没看清来人长相,只觉得似曾相识。
“干爹,干爹,这!”小家伙看见来人兴奋的挥动小胖手示意。
男人大踏步走近,一双大长腿修长有力,黑色军靴踏出的每一步都铿锵有力。简趣觉得这妥妥地跟电视上给了特写镜头踢着正步接受检阅的兵哥哥的大长腿没差。
来人走近站定,一照面,简趣了然为何会有似曾相识之感。毕竟,对方就是昨晚邻桌被萌妹子理智婉拒的男人。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简趣的记忆还没消磨地这么快。
这,又见面了。简趣想。
小景忙不迭地为双方做起介绍。
“老师,老师,这就是我干爹,这家俱乐部的老板!”说着话时,小家伙胸脯挺了挺,看得出,自豪了。
“干爹,这位是我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小简老师。这位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小伊老师。”小家伙这介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隔壁班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简趣、伊言向男人点头,齐声道:“您好。”
男人嗓音冷冽低沉:“两位老师好,我是小景干爹,吴凡。”
吴凡,吴凡,吴凡?简趣记起吴景的学籍档案里父亲一栏写着正是这个名字!所以,吴景就是吴凡的亲儿子?那,干爹又是怎么一回事?不喜欢喊爹非得喊干爹?还有,家长会上拉着小景温润如玉地与她打招呼的男人又是谁?难道温润男的是枪手?可小景在学校表现挺好根本没必要这样做。且小景现在坦荡荡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做了亏心事。只是,这一时半会的简趣实在找不出能解释的通以上事情的理由。
作为班主任,简趣觉得很有必要与吴凡谈谈,只是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开口,而且,学籍档案上母亲一栏的信息,简趣记得,是空白的。
“老师,您们定好玩什么项目了吗?我干爹射击可厉害了,让他带您们玩,他是枪王!”小景一副你的小迷弟已上线的模样。
“真的吗?枪王啊!走走走,我们玩射击去。”伊言一听就来劲了。
射击?这俱乐部里头玩的可都是实弹射击,简趣想想自己第一次且最后一次实弹射击还是在高中入学军训那会,在某山头,简趣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要瞄准的靶位在哪但又实在不好让下一组组员等太久就这么砰砰砰三枪把子弹就这么浪费了。所以玩射击什么的还是不要了,要是全程脱靶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简趣英气的眉毛皱了皱,但没发表任何异议也算是默认了。
但,吴凡还是察觉出简趣的不乐意。
吴凡宽厚的大手摸了摸小景的小板寸头,说:“枪王都是孩子胡说的。伊老师要是对射击感兴趣可直接进场找工作人员,里头的工作人员都受训过,技术不差。我这右手近几天扭伤,恕不能作陪。”
简趣听完内心长吁了一口气。
伊言倒是无所谓,总之有好玩的就行。
小景扯着吴凡的衣服,葡萄般的大眼眼巴巴的望着吴凡,欲言又止。
“两位老师随意,所有项目都可以免费玩。我先带小景做功课去了。失陪。”说完,迈着大长腿径自离去。
“小简老师、小伊老师,干爹说所有项目都是免费玩哦,您们玩的开心哦。我写作业去了。”说完,拉了拉书包背带,一溜烟小跑追赶他干爹去了,嘴上喊着:“干爹,等等我!干爹,你等等我呀~”
吴景小朋友身材圆滚滚地,酷似国宝,这突然咋咋呼呼地跑起来,简趣感觉这大地都在轻颤。只是,小家伙这欢腾地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啊,看他爹可是有点冷啊。
简趣和伊言到底是没玩成射击,因为这俩妞在卡丁车跑道上玩飙车、漂移,把卡丁车开成了四驱赛车,着实过把速度和激情的瘾。你说,都是文文静静的姑娘家,怎么就野成这样呢。这反差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文静姑娘都有一颗躁动的心,这话着实说的没差。不远处的二楼窗台,吴凡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一下一下的,看着玩疯的俩人淡笑不语。
卡丁车玩尽兴了,俩人转站攀岩。从一开始情绪高昂立flag登顶,到相互鼓劲勇攀高峰,到最后这体力实在不行无力放弃。果然,立flag就是啪啪啪打脸的。
虽然吴凡交代工作人员俩人玩的项目都给免费,但俩姑娘秉持着人民教师为人民,不可随意拿人民一针一线的原则,屁颠屁颠跑去柜台交钱。奈何工作人员认死理,一阵推搡,还嚷着要喊老板来。最后呢,还是伊言这虎妞吼出一声东北话可算是把钱给交了,哦不,是硬塞了过去。
这句话是这样的:“整啥呢,你说你收不收?不收以后就不来了,出这个门就给宣传你丫这就一黑店你信不!”工作人员就是一老实憨厚的小伙,被伊言这话噎得涨红了脸,估摸着是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人。
这钱是“顺利地”交出去了,这礼貌性的道别两位老师也就这么抛之脑后了。等简趣想起来这事已经是大晚上了。
大晚上的简趣刚再过了一遍明天上课的课件内容,此刻正舒服地泡着脚。对自己如此行为感到抱歉的同时,一边为两天内遇见吴凡这个陌生人到认识吴凡就是自个学生的爹感到奇妙。当然,对此时的简趣而言,后者纯属一个人时闲来无事的感慨。
这座城市很大,容纳着两千多万的人口;这座城市发展很快,每天人们都匆匆行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彼此擦肩而过。有些人就算是在同一座城也只是彼此的过客,有些人的相遇就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只是,彼时,彼此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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