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凉如水

    
    萧天宸听到自己脑子里轰了一声，大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樱儿……”
    他唤着她的名字，上前将人扶起来，却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
    苏樱倒在血泊之中，人昏迷了，脸色惨白的近乎透明。
    太医说，苏樱肚子里的孩子刚刚两个月。
    正是孕期最危险的时候，又猛地撞了那一下，这小家伙是肯定保不住了。
    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进来，又变成血水端出去，刺鼻的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萧天宸站在门口。
    里面乱成一团，太医拦着不让他进去，可就是站在门口，也可以清晰地闻到里面传来的血腥气。
    一丝一缕，都宛如尖刀刻在他心上。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出手推她。
    又或者早点知道她有了身孕，他一定不会逼她去给苏茹的孩子祈福，也不会一次次地逼她低头，不会接连害死自己的两个孩子……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
    苏樱醒来之后，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整个人都恹恹地没有任何精神气。
    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没有半点的精神气。
    眼见着她一日一日地消瘦下去，萧天宸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樱儿，你别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握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她，苏樱却只是冷漠地将他甩开，背转过身去，不吭声，也不想动弹。
    他伸手过去，想要抚摸她的头发，但是看着她这副冷漠的样子，伸出去的手又在半空中顿住，半晌之后，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你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苏樱冷漠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病恹恹地躺了半个月，在某一日的时候，让人送了一封信给萧天宸，说是想去法华寺给自己意外逝去的孩子祈福超度。
    萧天宸怕她触景生情，本不想同意，但是苏樱的态度坚决，他也不想为这事儿跟她起冲突，便让她养好身子再去。
    但是有关于这件事，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心，于是到出门的那天，他索性亲自陪她去。
    苏樱在众人的陪同下上了香拜了佛祖，之后便推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厢房歇息一会儿。
    萧天宸本想过去陪她，却被她决绝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侍卫忽然慌张地跑了过来：“陛下，淑妃娘娘不见了。”
    萧天宸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方才娘娘说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许我们跟着，属下瞧着，她好像是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萧天宸听到自己心中咯噔了下。
    后山的方向……是悬崖！
    他隐约猜到了苏樱今日来着法华寺的真正目的，心中那股恐慌不安的感觉愈发地加重，甚至当场发了飙：“赶紧给朕去找，淑妃若是有任何闪失，朕要你们所有人提头来见。”
    “是。”
    侍卫统领应一声，慌忙跑出去。
    等萧天宸和众侍卫追到后山悬崖的时候，便看见苏樱站在悬崖边。
    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翻飞。
    萧天宸在后面看着她瘦成纸片的背影，总觉得她下一秒便会被那呼啸的山风带到悬崖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一种说不清的恐慌情绪狠狠地拽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忍不住想要立刻冲过去将她拉回来。
    苏樱已经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来看着这一群围上来的人。
    “樱儿，回来。”
    萧天宸冷声命令，但若是仔细听，会发觉他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明显的颤抖。
    苏樱说不出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抿着唇认真地摇了摇头。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绝对不要再回去，那冰冷无情的皇宫，已经磨灭了她心中的感情和希望。
    从孩子没了的那一刻开始，她对这个男人，就已经彻底死心，如今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死在他身边。
    她往后退一步，眼看着半只脚已经迈出悬崖，那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被山峰吹掉下去。
    萧天宸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儿，连忙出声唤住她：“你别动，不要再动了，朕不过去，我们有话好好说。”
    苏樱站在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孩子没了，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一定会给你，樱儿，不要再闹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商量。”
    他尽力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就怕她一个冲动做了傻事，“朕知道你想要回皇后之位，可以，都可以，只要你回来。”
    苏樱笑了。
    似讥诮，又似嘲讽，仿佛是在笑他的愚蠢和天真。
    这男人，终究是不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意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樱儿……”
    萧天宸轻声唤她，带着些乞求的意味。
    这一次，苏樱嘴角动了动，用口型比了两个字：“苏茹。”
    “你把……苏茹……带过来，杀了她，我就跟你回去。”
    她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发不出声音就边比口型边用手势比划。
    她知道他能看懂。
    但是这一次，萧天宸沉默了。
    他的眉头拧得很紧，褶皱深得能夹死苍蝇。
    不说同意，便是拒绝。
    “我知道了。”
    苏樱凄然一笑，没有责怪他的偏心和无情，更不曾歇斯底里地要他给个交代。
    或许是习惯了这个男人的绝情和偏心，习惯了他对苏茹的偏袒和纵容，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