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孔

    
    “这很不寻常哦，大火腿和烨姐闹别扭了吧？”石娇娇虽然不知道好哥们间的密话，凭女人的细腻一下子看出端倪，“哪有到饭点，女主人带着孩子丢下丈夫和好朋友回娘家的，一定是生着气呢！”唐建宇趁等交通灯的空档看了女人机灵的表情，嘴巴动了动，说：“可能吧，夫妻俩的事外人也不好多问。”石娇娇乖巧地点点头，“拌嘴最正常不过了。”
    从城南到城东，经过闹市，也有一段灯光稀少的公园区，越往住处开路况是越顺畅的。唐建宇似乎酝酿了很久，在远远看见棒球场亮如白昼的高灯之后，有点紧张地叫了一声“娇娇”石娇娇听着电台里柔和温暖的女声，正享受夜色，茫然地“嗯？”了一声。唐建宇舔了舔嘴唇，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三月底我要去趟北方X市，提前想起来跟你说一下。”
    石娇娇的脑袋里想着女歌手的名字，答话有点敷衍，道：“哦，又是研讨会？要去多久啊？”已经开过两边长满夹竹桃丛的小路，唐建宇先调整好方向盘，才回：“三四天吧，送镇中学两个学生去集训。”“啊？”这消息让石娇娇来了神，听得出的喜出望外，“是不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两个学生，XXX和XX，脾气很不对盘的一对小孩子？”
    “哈哈。”唐建宇短促的笑了出声，点头道，“是他们俩。”“哇！”石娇娇见快进车库了，先解了安全带，解放般扭了扭腰身，朝向还在驾驶的男人，叹道：“居然一下进了两个！想想我刚去上学时的样子，真不敢相信，都能培养出国家队员了！”唐建宇还没来及发表看法，石娇娇就咧开嘴，夸得非常直白，“都是你这个国家级园丁的功劳。”
    “哪有！”唐建宇总是谦逊，但谈起这件事也毫不掩饰地高兴，“学生没志趣，我们老师再怎么往前推都是没用的。”石娇娇撅撅嘴，“才不是。要不在你去训练之前，怎么一个都没选拔出来呀！”“你呀，”唐建宇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附身帮妻子解开，顺口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下，道：“好了，拿好东西回家啦！”
    石娇娇套上外套，拎着自己的皮质挎包，站在车头处等唐建宇。唐建宇并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绕到后备箱，叮叮当当地不知往外搬什么东西。石娇娇好奇地过去一看，是两袋咚咚最喜欢吃的猫粮，还有小小一箱的宠物肉糕。石娇娇忍不住哀叹了一声，嗔道：“还有大半袋呢，上次丽丽拿来的肉条也没吃完！你别太宠它啦，体型都赶上橘猫了。”
    唐建宇嘴角含着笑，将肉糕盒子往妻子怀里一塞，自己抱了猫粮锁上车，边走边说：“你也就是嘴凶，等到你发现它没吃的了，那买的就是现在的双倍了。”石娇娇有前科在先，憋屈地撇撇嘴，嘀咕道：“我还准备给它换个口味呢，我同事推荐了一款，她家品种猫吃着特别好，想让我们咚咚也试试！”石娇娇有点懊恼又有点开心的时候，在唐建宇眼里是最可爱的，他扭身笑看妻子，抬了抬怀里的袋子，“目前找不到更好的啦！”
    怪不得老人家都说猫咪性格里带着奸猾，至少在咚咚身上，还是表现出了点滑头的。它一只半放养的潇洒猫，一般不到饭点不归家，自从节育之后，虽然消减了出门的欲望，却爱在花园里野游，不到半夜是不进屋的。但今天，这团毛球居然等在玄关，唐建宇夫妇甚至怀疑，这小家伙在车库里听到两人对话了！“啊呜~”叫声也非常谄媚。
    “快别给它闻见！”石娇娇瞪着咚咚，数落道：“你以为你这样就给你吃了，不可能！”“喵~”谄媚猫似乎感受到女主人的坚定，转而向男主人发动攻势，绕着他的拖鞋磨来磨去。“哈哈，”唐建宇脱下黑色长衣，露出卡其色的毛织衫和里面衬衫洁白挺立的领子，将重新抬起的猫粮举到胸口，垂眼对圆脸的小可爱说：“我也没办法，要听妈妈的话！”“呜！”
    石娇娇听了一段极可爱的对话，深呼吸后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正认真和咚咚讲道理的男人，鼓起腮帮，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说话的冲动。
    “啊哟，都快十一点啦？”石娇娇洗好澡，在书房里找到丈夫，顺眼看到台子上的时钟惊呼到。她走到唐建宇身边，伸头看他在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不由得躲开了眼睛。唐建宇放下笔，长臂一伸揽住香喷喷的妻子，往她细腰上一使劲，就捞到自己面前，道：“大姐可不近啊！”石娇娇鼓起勇气再看唐建宇写画的稿纸，说：“那你还不去洗澡。”
    唐建宇两腿夹着妻子，美人在怀也不耽误，挤着头又快速作了一幅多次函数图，回到：“还有一点点就算完了，我怕明早一起又忘了。”石娇娇挺着腰，尽量让出便于伏案的空间，指尖落在草稿纸上，唐建宇用铅笔写出的笔迹上，傻乎乎地说：“现在电子设备这么智能了，你们数学家还有别人也手工演算吗？”
    几下沙沙声之后，有一条顺滑的弧线声响，最后定格在一个实心点上，这是唐建宇结束书写的习惯。他把所有草稿纸夹进一个有点旧的黑色文件夹里，短短的铅笔放进灰色的圆柱形笔筒，做完书桌最后的整理工作，才认真地抱住妻子，仰脸看着她，笑道：“有啊，你认识的蔡主任、小严和老吕……这么想来，三十五岁以上的这一批，几乎都偏向手稿。”
    石娇娇将腹部微微贴近丈夫温暖的怀抱，两手捏着他肉乎乎的耳垂，露出感到新奇的表情，“是这样吗？原来你们都挺守旧。”唐建宇摇摇头，“可不能这么说，没有新思维就不可能出结果啦！像我，就明显刚到脑力不如年轻时敏捷了。”“胡说！”石娇娇轻拍丈夫的头，“我只知道，在数学上，没人比我的唐老师更敏捷了！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忠实的粉丝呢！”
    唐建宇见石娇娇又提起那位美国医学博士真是忍俊不禁，好容易让她见着这么一位丈夫的“活体”支持者，得意到恨不得见缝插针地说！石娇娇见丈夫面带揶揄，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嘴巴还在维护自己的脸面，补充道：“他还说你能拿菲尔兹呢！”唐建宇捉了妻子的手，握在掌心吻了吻，“傻姑娘，新年前我都过了生日了！”
    石娇娇满脸不解，“这有什么关系，难道数学家也是吃青春饭的吗？”“也不是。”唐建宇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微酸来，道：“一般极具天赋的科学家，数学或物理或其他领域，非凡的成果在年轻的时候都已经做出来了！比如黎曼、高斯、牛顿等等。”石娇娇如听课的学生，点点头，“亏得这几位的大名都知道。”
    唐建宇拍拍妻子的屁股，“而且，菲尔兹奖只颁给四十周岁及以内的年轻学者。”“啊……”石娇娇脸颊爬上不易察觉的羞赧的红色，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似乎对丈夫说了非常残忍的话。唐建宇的笑还是那么温和，“好了，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