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总管大人到,苏定方和李晖赶忙出帐迎接,却见程知节已经风风火火纵马来到帐前,身后只跟百名卫士。
未等寒暄问好,程知节便拽起苏定方和李晖的手,进入军帐,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急切嚷道:“听说大军受阻,究竟是咋回事?”
苏定方便不慌不忙把目前河两岸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末了道:“贺鲁死守桥头,强攻难度大,且未必能成功,我正在和李将军合计此事。”
程知节不假思索道:“还合计个啥?就把突击过河的任务交给李将军,再拨给他五千精兵,务必在三日内打通河道!”
见二人目光惊愣的瞅着自己,程知节口气缓和道:“知道你小子有的是办法。”说着,冲李晖咧嘴笑了笑。
李晖面显为难的挠了挠头,声音蔫蔫道:“办法倒是有,只怕是......”
见李晖说话吞吞吐吐,程知节略显焦急道:“怕啥?你就照直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李晖孩子般“嘻嘻”笑道:“那您可得答应我件事情。”
程知节摆手嚷道:“哎呀,你这小子!来快说,就是要我的帅印也给你!”
李晖狡黠一笑,低声道:“从军中拨出一千名无家无口的弟兄,长期留在草原生活,把他们列入阵亡名单。”
见二人目光惊愣狐疑的瞅着自己,并没即刻开口,李晖便孩子般扭了扭肩膀,追问道:“到底行不行么?”
未等程知节开口,苏定方便轻松笑道:“这个没问题,我军中正好有一千多从高丽带回的俘虏兵,都是没家的主,全给你。”
李晖高兴得孩子般拍手笑道:“这下太好了!”接着,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位于伊犁河下游的乌射部落,也就是继昌媳妇古丽达姆的家乡,虽然坐落在河岔中间。
东西水隔,南北环护,从射匮到贺鲁,都曾经派兵攻打过,但均因地势险要而未能得逞。
虽然部落的草场未能让野狼践踏,但守护者们却要付出血的代价。
而乌射人祖上就有规定,部落只收留逃难的女人,拒绝外族男人进入,怕有心怀不轨的人乘机混入,引狼入室。
但眼看族里的女人越来越多,而青壮男人却在不断减少,甚至有断种的危险,但就这,哈赤头人也不愿收留外族男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族长给敬轩透露了心中的不安,想请他帮忙安置一批青壮汉人来族里居住,壮大族群,因为他相信汉人,更相信雪狼。
上次在铁门关父子见面,还提起过这事,敬轩让李晖留意,能否在军中物色些能安心过日子的人。
李晖在这节骨眼上提出要求,倒不是他想乘人之危满足私利,而纯粹是为了乌射人的安危着想。
大军不从乌射借道,部族是保持中立,尚能自保,而一旦大军通过乌射过河,抄了贺鲁的后路,并令其大败,那乌射便成贺鲁的眼中钉肉中刺,贺鲁一日不死,乌射便一日不得安宁。
所以,有了这一千人马,既解决了乌射青壮人口问题,又有了足够兵力抵抗外族的侵略。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伊河两岸草木呼哨,河水滔滔,大地一片灰暗。
坐落在沟谷缓坡的毡房,静若吃饱的羊群,就连零星的火把都不见,因为两道桥头都有上千弓箭手守在那里,狗兔难过。
成群的马匹在缓坡吃着夜草,牛羊静卧在沟谷,突厥勇士们灌足了马奶酒,都蜷缩在毡房熟睡,只有个别贵族头人怀里的女人,还发出时隐时现的*。
西南风更烈,以至于让地面的蒿草小树都显出急急奔跑的样子,守河的勇士们,手握弓箭,三三两两的靠背而坐,泼水般的风速,让他们只能眯缝瞅上一眼。
不知哪个机敏的家伙,惊呼一声:“有人!”
顿时,一股人马便洪水般席卷而来,迷瞪的弓箭手还没完全睁开眼,就被马队给冲的七零八落,抱头鼠窜,紧接着,木桥已然变成了蠕动的长龙。
尚在美梦中的突厥人,被轰轰如雷的马蹄声惊醒,震天动地的喊杀已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斗志,唯一的意识就是夺马逃命。
漆黑的夜幕和呼啸的风声,多少隐藏了些无辜的 生灵,如潮般的铁流,只是顺着逃亡的马蹄声漫了过去。
几乎一夜的追杀,大唐人马一口气便向西推进了近百里。
黎明的晨辉,将绿草如茵的坡谷,映成了一副壮观而又美丽的图画。
铁流漫过的地方,除零星横着突厥人的尸体外,就是被马蹄刨翻的土印。
见几个军中主将笑呵呵的围了过来,程知节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嚷道:“狗日的被撵贼了,睡觉都人不脱衣,马不离鞍,溜得可真快!”
苏定方淡淡笑道:“这是人家的地盘,闭着眼睛都知道朝那里跑。”
见李晖嘻嘻傻笑,程知节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欣喜道:“你小子又为西进立了一大功!”
李晖腼腆笑道:“我才不稀罕啥功不功的,只要能让商道畅通又能少死人,就算没白忙活。”
程知节故作不悦的推了李晖一把,睨眼道:“傻小子!就惦记着商道,和你爹一个样。”
大军修整几日,刚刚摸清贺鲁盘踞的位置,准备继续西进,就接到了要调走李晖的军令。
——吐蕃人兵逼西域
军中少了李晖,程知节和苏定芳他们只能靠地图来确认地形路线,摸索前进。
怎奈天山西段山岔交错,丘陵起伏,密林连片,人马难行。
狡猾的贺鲁又将人马分散成小股,窜山穿林,让人防不胜防,大军每前进几步,就会有小股精锐铁骑突然杀出,冲乱阵营,砍翻几人便扬长而去,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惶恐的军士还没缓过神来,就会有另支铁流旋风般掠过。
白天突袭,夜里也不让你安稳,黑暗中,说不定从哪个方向便会突然冲出一哨人马,手舞火把,流星般抛向军帐,又从军营呼啸而过。
如此日夜搅扰,搞得全军上下人心惶惶,夜不能眠,疲惫不堪。
见程知节焦躁不安而又一筹莫展,苏定方轻叹口气道:“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弄得军士们连睡觉都睁着眼。”
程知节睨眼道:“可有良策?”
苏定方像是胸有成竹道:“中军退守伊犁河,派出小股精锐与之周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瞅准机会再与之决战。”
于是乎,在这茫茫西部草原,山丘密林之间,双方便展开了神出鬼没的游击战。
突厥人了仗着地形熟悉,多在白天出来活动,而汉军却白天派出人员打探突厥人落脚之地,夜里突然袭击,烧毁毡房,赶走突厥人。
突厥人以高山密林为屏障,而大唐人马却占据天险伊犁河,两军就这么拉锯般的相互进攻,各有伤亡。
大唐难以西进,贺鲁也轻易跨不过河,两军呈胶着对峙状态。
好在美丽富饶的伊犁河畔,能让战马享受丰富的嫩草,江边长大的将士们,自然有办法把肥美的鱼儿煮到锅里。
有了遍坡的牛羊,和被突厥人抛下的女人,军营里就少不了咸香的奶茶和甘醇的马奶酒,将士们的日子,倒也过的舒心惬意。
然而,“聚财招祸”的道理程知节懂,但初入草原的他却不知,牲畜和女人便是草原男人的命。
贺鲁多次派兵侵扰,矛头直指女人们的毡房,而程知节却怕女人们遭到伤害而增兵“保护”,严加防范。
行之再三,却被心思缜密的苏定方看出了端倪,于是,命人把能够解决生存问题的牛羊全部移到伊河东岸,而独独把惹祸的女人放在了河西岸。
闲暇的将士,单调的军营,寂寞躁动的男人,不要说是整天眼瞅着大群花花绿绿的突厥女人,就是见到母狗都不免要多看上一眼。
因此,争抢女人的斗殴,和夜里将士开小差的现象便越演越烈,将士们硬可冒着随时被突厥人袭击的危险,也愿意在河西岸驻扎,军心随之涣散。
于是,苏定方便在河西岸虚设兵马,加以防守,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自西南和西北方向,突然杀出两股人马,转眼间便围住了女人们的毡房。
大唐将士见势不妙,慌忙过河抵抗,但呼啸叫嚷的突厥人却并未攻击桥头,而是顶着“嗖嗖”劲风,滚滚向西而去。
女人到手,河对岸的牲畜又抢劫无望,突厥人便暂时安稳了下来,大*营里那些躁动的心,也随之渐渐平静。
程知节睨眼瞅了瞅闷头看书的苏定方,自语般道:“早就带话,让真珠叶护前来伊犁河畔接受大唐册封仪式,咋还没动静?”
苏定方头也没抬,懒懒道:“他要东来,必得穿过贺鲁地盘,我已让李晖稍话给雪狼商队,请他们设法将真珠秘密带来。”
程知节声音怨怨道:“我看真珠也是只狡猾的老猎手,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要是从身后捅贺鲁一下,我们的压力就小了许多。”
苏定方淡淡一笑,刚要说啥,就见有人慌慌张张来报:“大唐册封使,元礼臣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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