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庭柯

第八章 推理

    
    付惠强离开后,何顾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去查张成浩和付惠强的家庭背景,越详细越好。”何顾起身理了理衣襟,抬腿朝门口走去。
    “师父,我觉得付惠强这个人有点问题。”龙一也站起来。
    何顾扬了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他说晚饭结束后一个人打车回家,但却没有索要出租车发票,这点非常不合理。”
    龙一组织了一下语言,“员工出差费用是要凭票报销的,张成浩今年32岁,还是只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在距离公司较远的老城区租房住。
    他着装虽然很整洁,但衣服都是两年前的款式,这样一个勤俭节约的人会放弃报销吗?要知道在夜里从他公司所在位置打车回家,至少需要100到150元。
    “显然不会,”小安学着龙一的口吻答道,“这就奇怪了,如果真的是付惠强,那他干嘛不找一个合理的不在场证明?以没有要发票为理由,这也太没有信服力了吧!”
    “只有一个解释,这是他在慌乱中胡撤出来的借口。”
    其实让龙一坚定对他的怀疑的还有一点,就是付惠强在提到自己家人时的神情。语速加快,下意识避免与人目光接触,频频扶眼镜…这些是人在焦虑时惯有的表现。而张成浩则不同,他虽然也很惊讶,却没有表露出这种焦虑的情绪。不过她也知道心理学推测很难被认定为判断依据,索性也就没有提出来。
    “师父,关于付惠强,我想要更详细的信息,越详细越好。”龙一热切地看着何顾。
    他的声音依然冷清,“要什么直接去和帅飞说。”
    看着颀长的身影推门而去,龙一心中一阵欣喜。
    这就是被信任的感觉吗?简直太爽了!
    案发第三天。
    龙一正在看帅飞查到的资料。
    张成浩家境不错,张父是一名公务员,张母生前是公司会计,不过已于十年前因癌症去世了。他的姐姐在银行做部门主任,从小品学兼优,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从邻居口中得知,前几年张父常常会因为不满意李清而对张成浩大动肝火,但这两年也渐渐接受了事实,父子关系有所缓和,逢年过节张成浩都会往家里邮寄东西。张姐目前也在D市发展,平日里姐弟俩也经常见面。
    付惠强的资料虽然少,但明显要更有内容一些。
    他的父亲是一名小学音乐老师,性格软弱,经常酗酒。母亲没有读过什么书,一直经营着家里的小卖铺。表姐是个聋哑人,从小被寄养在他家,成年后便留在小卖铺帮忙。
    有趣的是,付惠强一家在他少年时一共搬过四次家,而且地点相隔很远,甚至跨省。
    龙一走到帅飞旁边,“能不能查到付惠强母亲的照片?”
    帅飞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泛着电脑屏幕的荧光。他眼都没抬,迅速将屏幕切换到另一个模式,十指翻飞,不出一分钟,一张十分具有年代感的照片就跳了出来。
    “这么神?!!”龙一简直想要尖叫。
    帅飞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他只是侵入了防御力为渣渣的中学网站,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龙一看着帅飞面无表情的脸,自动将后续几十个感叹词吞进了肚里。
    好吧…果然是她在电脑方面太白痴了。
    龙一把目光转向照片:这是一间教室,三十多个成年人坐成两排,每个人旁边都站了一个孩子。
    她很快找到了中学时的付惠强,他站在最后一排右侧的角落,旁边是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长发女人。
    “这里,可以放大吗?”龙一指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被放大的照片画质感人,但龙一还是可以肯定的说,付惠强的母亲非常迷人。
    她很年轻,皮肤很白,两峨黛眉,明眸善睐,龙一甚至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娇俏的笑意。她穿着大红色的毛衣,半长的波浪长发散落肩头,戴了一条深红色的发带。她是那么妩媚,虽然衣着朴素,但在人群中依然非常显眼。
    她的手揽着小付惠强的肩膀。
    而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自然、扭曲、甚至是厌恶。
    龙一叹了口气。
    已经将近傍晚,夕阳微橘,光线也柔和下来。
    “帅飞,麻烦你继续查一下付惠强的家庭背景,尤其是他母亲。”
    午饭过后,龙一刚到办公室就被叫去开会,讨论李清案的进展。
    卫简也在。他坐在门口第一个位置,一身休闲装,随意地斜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叉伸直,挡住了一半的路。
    龙一绕过他,“师父,要不要派人监视张成浩和付惠强?”
    何顾刚要说话,手机微震,他扫了眼号码,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梁子:“放心,早就派了人去。”
    龙一觉得自己太傻,既然已经列为嫌疑人,当然会被警方密切监视。
    梁子把白板擦干净,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和二人的说辞。
    “死者李清,死亡时间是7月24号晚上9点到11点,死亡地点为家中客厅,室内有挣扎痕迹,致命伤为左胸贯穿胸部的刀伤,凶器为家中水果刀,生前曾遭受严重性;侵犯...”
    “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性;侵犯”卫简提醒到,“根据死者下体的伤痕形状和残留物来判断,嫌疑人并没有亲自对她造成伤害。”
    “没有亲自?那是用了什么东西吗?”小安问道。
    卫简面不改色,“是死者家中的酒瓶。死者体内有残留酒精,在酒瓶口也检测到了死者的体液。”
    “我靠!”小安眉毛皱成一团,“这人还真是变态啊!”
    梁子静默片刻,继续说道:“张成浩,九点咖啡店关门,上楼睡觉;付惠强,八点半晚餐结束后一人回家…”
    梁子在白板上画了几个点,又在他们之间做了连线,双手环胸,面目沉静地看着这幅图。
    龙一看出来这是几个人的位置图。
    大涛走上前,“从付惠强聚餐的地方到他住的小区,途中刚好要经过李清家。而从张成浩的店到李清家也不过10分钟车程。”
    “这两个人都有作案时间…”小安抓了抓头,“到底是谁啊?”
    “是付惠强。”
    “付惠强。”
    龙一抬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何顾,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不似往日的冷冰,而是含了一缕笑意。
    但这丝笑意转瞬不见。
    龙一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说说看。”
    何顾扯了一张椅子过来,长腿一跨,坐到了龙一旁边。
    二队的所有人外加一个法医都围在白板前,本就不大的地方格外拥挤。何顾的手随意地搭在龙一的椅背上,明明没有碰到,但龙一觉得后背的皮肤竟有些发烫。
    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龙一十分自然地往前倾了倾。
    “首先是付惠强这个人的性格。
    他很谨慎,甚至可以说胆小,在审讯室里目光无意扫到我时总是透着一股嫌恶,这并非是处于对警察的嫌恶,而是因为我的性别。”
    “性别?”
    “对,”龙一点点头,“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罪犯年幼时曾受到过来自女性的性;侵犯,心理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正常人在成年以后会将小时候受到过的伤害埋藏在内心深处,渐渐淡忘,但心理变态者不同,他们会在潜意识里不断提醒自己这段过去,加深所受到的伤害,甚至将其放大数倍。
    他们平日里努力控制自己,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一旦这种隐藏的情绪被激发出来,将对自己以及身边的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小安还是不太明白,“可是你怎么判断受到伤害的人是付惠强?”
    “通过他母亲的…职业。”龙一选了个比较适中的词,“付惠强的父亲是小学音乐教师,工作稳定,性格软弱,但一家人却在付惠强小时候搬过四次家,甚至跨了两个省,为什么?”
    梁子皱眉,“教师的工作十分稳定,尤其是付惠强家这种小县城,轻易不会发生调动。他们如此奔波,难道是因为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龙一轻声提醒:“他的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他的父亲…”
    “你是说,付惠强的母亲和其他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小安眼前一亮。
    “这就要看帅飞查到的东西了。”
    帅飞将屏幕切换到投影上,是付惠强一家四口的合影。
    从照片上看,这张要比龙一下午看到的那张拍摄时间更早。
    男孩被男人抱在怀里,手里举着一个风车,笑得天真烂漫;女孩站在女人身旁,梳了两个麻花辫,嘴角弯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笑眼与女人非常像。
    “这是付惠强的父亲?”小安看着照片里矮胖的男人直皱眉,“酒糟鼻,地包天,还眯眯眼…这长得也太一般了,辛亏付惠强随了他母亲。”
    大家纷纷附议。
    龙一抿唇不语。
    若是付惠强没有随他的母亲,这一系列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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