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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谢堂也听得有些发愣:“你不想当皇帝?”
“你想做皇后吗?”朱信之反问。
裴谢堂立即摇了摇头。
她生在裴家,裴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祖训,发妻健在,不可纳妾。故而多年来,裴家从未人丁兴旺过,裴家的男子没有纳妾的规矩,裴家的女子也甚少改嫁,不但如此,旁人来裴家提亲时,也都知道裴家的规矩,娶了裴家的女儿,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妻子,不能有别的妾室,从前拥有的妾室不算在其中,但裴家女子入门后,就得遣散了妾。
裴谢堂听了这祖宗训诫二十年,怎么可能忘记?要成了皇后,皇帝便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让她跟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是万万做不到的!
朱信之笑道:“那就是了。”
裴谢堂一时愕然。
谢遗江看着他们二人夫妻情深,倒是欣慰的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这之后,三人又细细的商议了一番细节。等全部敲定下来,谢遗江才想起今日过来最为主要的事情:“成阴,你有了身孕,怎么不好好养着?”
跑到这前院来不说,还跟着掺和男人们的家国大事!
谢遗江瞪大了眼睛,他一来就被裴谢堂带偏了,这会儿才领悟过来,这些事情,本不该是她一个女儿家去操心的。
裴谢堂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爹,我好着呢,哪里需要养?”
“听爹的话。”朱信之拉了拉她的衣袖,蹙着好看的眉头,一派担忧:“先前祁蒙就说你的身子骨还没恢复,让你好好躺着养养。先前一大早你就闹腾,看你这样子,午觉是不是也没好好歇息?我让人送你回去,大事有我,你放心。”
“不,我……”裴谢堂还想争辩。
谢遗江却道:“送她去歇息,找个人看着她她才肯安身,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裴谢堂一人敌不过两张嘴,只得撇了撇嘴角,跟谢遗江告了退,又特特说:“爹,左右晚些二姐也要来咱们府中将养,你别急着走,我们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好。”谢遗江没推脱。
朱信之则用眼神问她,谢霏霏要到府中来将养是个什么意思。
“太子将我二姐休了,踹了她的孩子,还撵了她出了东宫。”裴谢堂一句话就说了清楚明白:“太子是因为黄培林的事情迁怒的,如今二姐身体不好,祁蒙要给她扎针几日,故而在府中住在,先前你不在,我便没同你商量。”
“不用商量,后宅之事,你是家中女主人,你做主就好。”朱信之柔声说。
裴谢堂便忍不住嘴角微勾。
等反应过来,忙压抑住了,瞪他一眼,带着黎尚稀扬长而去。
朱信之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等她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消失在后园,才终于收回了目光,同谢遗江道:“岳父,还有些别的事情,我想同你商量……”
“正好,我也有几个关于赋税的事情想征求你的意见。”谢遗江大喜。
这两人一挨上朝廷大事,就开始说个不停,一直说到太阳落山才停下。期间长天等人进进出出好几次,连带着又有不少眼线陆陆续续的递回来消息,自然又是京中另一番风云迭起。
裴谢堂却没管这些。
她回到后院,便觉得困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后,谢霏霏也来了淮安王府,她让人将谢霏霏安置在菡萏风荷,作为主人家自然要过去看望一二,姐妹两人说了会儿话。谢霏霏遭逢大难,性子虽说萎靡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刺儿还是尖锐,两人总说不上几句就要拌嘴。裴谢堂也不跟她计较,见她眼中全是强自压抑的痛苦,心中又觉得她委实可怜。
“你从小就喜欢跟我争,现在还在跟我争,你累不累?”裴谢堂翻了个白眼。
谢霏霏亦道:“我就看你不顺眼,你能把我怎的?”
“看我不顺眼,你别住这呀。”裴谢堂哼哼:“别以为我不敢撵你走。”
谢霏霏声音更大:“这里是淮安王爷的地盘,要撵也是妹夫开口。”
“他就听我的。”裴谢堂得意:“他方才在前院才说,我是府里的女主人,这些事情我做主即可!”
谢霏霏冷哼:“你就吹……”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裴谢堂一回头,就瞧见朱信之慢悠悠在走进了院子里,站在门外笑盈盈的看着她。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裴谢堂那颇为得意的宣誓,心头高兴,想着她心里其实还是有自己的,哪怕在自己跟前冷着脸,在背后也仍会对自己的话感到喜悦。
既如此,他怎么舍得她不开心?
朱信之走进来,笑道:“让二姐见笑,成阴总是这般胡闹,我代她跟你陪个不是,二姐别往心里去。”
谢霏霏脸色讪讪。
朱信之一口一个二姐,自降身份,虽说是替谢成阴、道歉,可话里话外谁听不出来这是宠着谢成阴的意思?他一个王爷都低声成这样,她又如何当真计较?更何况,这原本就是同谢成阴下意识的呛声而已。在谢成阴跟前,她敢粗声粗气,左右是自己的姐妹,就算不对盘,她也不会记在心里去。可朱信之就不同了,这人,可是皇族啊!
经过东宫这一场,谢霏霏当真对皇族是有些怕了。
如东宫那般,压根就不曾将人当做是人的。
朱信之说了那些话,也不看谢霏霏,低头看着裴谢堂,温言开口:“岳父在饭堂等着,我们过去吧?让长辈等并不礼貌。”
裴谢堂点点头,回头招呼谢霏霏:“二姐,咱们去陪爹吃饭,晚些我就让祁蒙过来。”
谢霏霏见他们夫妻和睦,又想起自己的事情来,脸色黯淡了下去,也没答话,默默的跟在两人的身后进了饭堂。
这一顿饭,也算阖家团圆。
谢遗江瞧着两个女儿,见谢霏霏这落魄的样子自然是心疼,但瞧见裴谢堂意气风发,又觉得十分欣慰。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谢遗江吃完了这顿饭,又念着家中还有两位姨娘苦苦等候,便告辞出府。谢霏霏终究是小产伤了身体,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腰痛难忍,浑身冒冷汗,撑不住的由丫头扶着回去歇息,裴谢堂和朱信之送谢遗江。
在王府门口,谢遗江拉住裴谢堂,语重心长的说:“成阴,你二姐她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虽说你们姐妹诸多芥蒂,但你肯收留她在府中,便不是介怀之人,爹希望你多开解开解她。”
“女儿省得。”裴谢堂笑道。
谢遗江又看了她一眼:“但你也要记住,你如今是两个人,若你二姐实在过分,你也不必忍让。她那性子,便是当初樊氏中纵容出来的结果。”
“是。”这话倒是让裴谢堂红了眼眶。
她目送谢遗江登车而去,一直到谢遗江走了老远才收回目光。谢遗江或许有很多过错,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好父亲,两个女儿都照顾到了。
朱信之陪着她,等马车走远了,揽住她的肩膀:“阿谢,回去歇着吧。”
肩膀上温热的触感传来,让裴谢堂一愣。
但很快,她就想起自己跟这个人还处于对立中,她还没原谅他,不应该跟他如此亲近。她甩开朱信之的手,哼了一声,扭头就往里走。朱信之也没见怪,似乎在意料之中,不徐不缓的隔着半步距离跟着她,见她走快了,还气定神闲的说:“阿谢,祁蒙说你要静养,孩子才能长得好。这般疾步快走不可取。”
“要你管!”
裴谢堂凶他,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朱信之又笑:“你是我妻子,腹中是我儿子,我不管你们我该管谁?”
裴谢堂被他说得一阵心烦:“我都跟你说了,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的父亲是高行止,你是耳聋了,还是人傻了?”
“你也说了,我不信。”朱信之温和的看着她:“阿谢,这孩子只会是我的,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裴谢堂更见恼怒。
她顿住脚步:“你就这么喜欢头上戴绿帽,还替旁人养儿子?”
“你觉得这是儿子?”朱信之自动忽略她的第一句话,反而凑上来伸手去贴着她的小腹,笑容里露出十足十的慈爱:“我也希望是个儿子,如果是个儿子,等孩子满了十八,我便可以将家业丢给他,带着你去游玩天下,你从前不是总想走遍万水千山吗?有我陪着你,你肯定不孤独的。当然,是个女儿我也一样喜欢,我朱信之的女儿,绝对是京城里谁都盖不住风头的天之骄女。”
他说着,想象出一个女孩儿像她那样明媚,心中欢喜,忍不住得意起来。
裴谢堂气呼呼的张大眼睛,明明脸上全是不高兴,心里却洒满了阳光。
她怕控制不住笑起来,索性转身,再不跟朱信之说话。
同时,心里又有些郁结:朱信之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沉默少言,温和淡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话痨,还句句都撩中她的点?
这真是……真是让她有点心软啊!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主院,夜色已经笼罩在这座王府,朱信之督促她宽衣睡觉,自己也换了寝衣,正准备躺下,裴谢堂却推了推他,警觉的撑起身子:“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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