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这天,寒日舒和,花光满路,正合婚嫁。嘉英府二小姐出阁,百里红妆,长街艳色,一路逶迤至幻梦谷。
赵明月陪着双亲目送披红挂彩的马车远去,面上带着笑,神色却有些惆怅。
黛眉看着她,道:“我这做娘的尚且欢欢喜喜,你这姐姐怎么伤情起来了?”
赵明月也说不出所以然,摇摇头:“许是这一去山长水远,我要很久不得与妹妹相见了罢。”
“说得像生生别离似的。”女财神拍拍闺女的手,“午宴后陪为娘去聆禅寺还愿,再到铺子里转转,保管你就高兴了。”
黛眉这一提,赵明月方想起来,了然大师前段日子来了青城寻师弟论禅,她一直瞎忙,也没抽出空去问好,不知道老人家到别的地方骗钱,啊不,传经去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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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赵明月便跟着黛眉去了寺里。马车在山脚下停驻,赵明月掀帘,看到另一辆车子慢慢远去,斗大的“封”字样铃铎悬在车尾。
黛眉也瞧见了,咦道:“怎的封家姐姐今日来上香,没邀我呢?”
赵明月道:“你今天嫁女儿,全城都晓得。她知道你肯定走不开嘛。”掀帘给骑马护行的南宁使了个眼色。
方才她看得清楚,那辆车前坐着的,分明就是封夜寒的贴身侍从。那人伤得连路都走不了,赶着到寺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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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殿上过香,黛眉去听禅了。赵明月本想跟着去,却被一个僧人拦下,带到了方丈室。
赵明月迈入客堂,就看见上首端坐的两位大师。“了然爷爷,您竟在青城驻留如此之久,果真是心怀慈悲,普渡我青焰众生呐!”
“珣丫头莫要胡言,”慧慈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她:“且近前,让老衲探探你的脉。”
“会吃爷爷,您终于发现自己把寺里吃穷了,准备发展副业了?可是没听说您会医术呢。”
赵明月嘴上贫着,动作可不含糊,已在慧慈扬起的巴掌落下之前把手腕递了过去。
慧慈替她切了脉,稍稍思索,问道:“你与柳丫头的心法,可都破九层了?”
赵明月没答他,倒是回道:“知雅与凌风来过了?”
慧慈颔首:“不止他二人,其余该来的,也一并来过了。”
赵明月道:“封家公子也是为此事而来?御朝殿下也现身了?”
慧慈看看她,忽地转向了然,朗笑道:“师兄你瞧,珣丫头这般聪颖,你一时教她蒙骗,也无甚稀奇。”
了然念了声佛号,“这丫头连老衲也不信,还编了故事。若非师弟来信,老衲差点便信了她的邪。”
赵明月朝两名高僧歉然一笑,又蹙起眉:“可是我与小清命格有异?”
一伙儿人都来了,还不计前嫌地扯了暗夜御冰与封夜寒进来,教她想不怀疑情况的严重性都难吖。
慧慈道:“珣丫头可还记得你的那支命签?”
赵明月点点头。
慧慈拉开手边的小屉,取出一支朱签。“柳丫头昨日过来,抽中了此签。”
赵明月接过来,念:“死别生离。”抬眼笑笑:“这是说小清要与谁死别生离呢?我,还是凌风他们?”
了然道:“赵丫头可是不信?”
赵明月笑得出了声:“难道我信,就得哭吗?我哭了,小清就能转危为安了?”
心里苦得很。
别人穿个越吧,适应之后就能活得踏实稳妥的,怎么轮到她跟柳清泉,就这么玄幻多变呢?
了然亦笑:“倒是看得开。”
旋即肃色道:“这签与你头前抽的那支,乃是并蒂签。不单指向关家丫头。”
赵明月讶然:“您的意思,是我与小清打破时空规则而来,是故魂魄不齐;以后必然要与,与知雅他们…”
吸吸鼻子,眼圈慢慢地红起来了。
了然叹一声,道:“事在人为。原本你与关家丫头同此世并无福缘,如今竟一同修得圣族心经,且安然至今,后面有大造化,也未可知。确是不必太过焦忧。”
赵明月听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略一思索,又好像提取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便看向慧慈。
慧慈摸摸锃光瓦亮的头顶:“通俗点说,便是你与柳丫头一存俱存,一亡皆亡。你们的内力只可维持,不可再继续增长。否则便会此消彼长,此盛彼衰,终会同归天地。”
赵明月似乎没听清,拿红通通的眼珠子瞪着他:“这件事不难,犯得上教知雅与凌风他们,尤其是封家公子全部知晓么?封家公子于玄术卦阵颇有禀赋,小清是否有不得不赖他方成之事?”
慧慈与了然互视,道:“当年我师兄弟四人共研玄卦,以大师兄与小师弟成就最高,可惜英年早逝。好在謇之天赋极高,又最勤力,才教玄易宗得以留传。”
謇之?
赵明月忆了忆,小瑾唤过,正是封夜寒的表字。
了然接道:“我师兄弟二人,合圣巫堇苗之力,联同轩儿、泽儿、謇之、冰儿,推出你与关家丫头的大劫。你二人让内力维持在九层不难,那劫在于,其中一人或许会现出衰微之象。若能寻到别的诊疗之法,便无恙。否则,定要另一人再提内气助之,或有转机。”
赵明月静静地听完,道:“此劫有二难。以我为例,假如哪天我心力或精气衰微,须小清继续修习不朽诀,方可救我。此为一难。我得救之后,我二人的内力便失了衡,如何重新保持平衡?此为二难。这一难,才是真正的大劫吧?”
慧慈颔首:“珣丫头聪敏过人,原无需我等多言。”
又道:“以后你与柳丫头每日诵读金刚经半个时辰,每三日来寺里背与我听,每七日斋浴茹素,且观后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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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苦着脸回到兆凌府,才踏出马车,宛若便飞奔过来扶她,悄声道:“太子殿下,公爷还有侯爷都过来了,五位主子正齐齐地在膳厅等着您呢。”
赵明月被她呵得耳根子发痒,立睖起眼睛:“这是团聚的喜事,你怎么弄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宛若连忙四下里瞄一圈,嗓音压得更低:“几位主子说,小姐近日辛苦,亲自下厨给您做了补品。”
赵明月心里一凉:“都有谁进厨房了?”
“除了王爷跟蓝主子,其他三位爷一并去了。兴致高得很,乒乒乓乓地张罗了一桌子。”
凉了的心瞬间被丢进了碳火堆里,激得乱跳:“这么紧要的事,怎么不早传信?”忙拉了宛若往角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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