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洛诘并未将后半句话说给惜月听,可是惜月心中却隐隐有不安的感觉。恐惧让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有顺从地答应着,问明小姐那间寮房的具体位置,之后便匆匆去了。
屋内只剩了良岫与洛诘。
二人一时无语。只听得火炉上一只陶制的药锅子出嘶嘶的声响,里面热着的药想是已经要滚开了。
良岫打破了这种令人压抑的安静,“洛叔父,炉子上的药差不多热好了,麻烦您给我倒一碗。”
洛诘叹口气,道:“你原本可以不用再喝这苦药汤的……”
良岫笑道:“不必担心,很快良岫就不会再喝它了。良岫只需要它支撑着身子,坚持到最后罢了。”
“端玉儿!”洛诘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痛苦和愤怒,这痛苦来源于良岫,愤怒亦是来源于良岫。若她那日好好儿地将玉魄服下,又怎会有今日的绝望与哀痛?
洛诘承认,自己不能掌控良岫的心,哪怕在她还是一块石头的时候。自己与她失之交臂,自她坠落凡尘,自己便无一日安枕。
自己堕入人间寻找她,哪怕明明知道她已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能背着她冒着生命危险爬上终年积雪的高山,为她采集雪岩蚕茧,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只要想到、看到她戴着珍贵舒适的面纱,内心也是满足的。
如今自己变做了凡人,反倒并不可惜,就以洛叔父的身份站在她的身后,又有什么不可以。
那个九玄天上高傲不可一世,白衣不准落上一丝微尘的月亮神君白轮,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世间一个年近五旬的游医郎中——洛诘。
这些都不足挂齿,只要良岫好好儿地活着,可是这点微小的奢求也破灭了,留给洛诘的除了绝望还有什么?
虽然他考虑过要和洛梵一起去溧疆寻找血蛊的来源,研究彻底消灭它的方法,可是山中有那么多病患在等待他们父子去挽救生命,又哪里抽的出身来?若当时能想到如今的情形,哪怕是历尽千难万险也要去找出克蛊毒的方法啊!
“白轮神君。”
良岫微笑地看着洛诘的眼睛,虽然他在凡间的相貌是一位清绝的中年男子的容貌,可是他的眼睛却依然是九玄天上白轮深邃清亮的眼睛,数万年的岁月在这双眼睛里不曾惊起一丝微澜,如今却因为自己充满了痛苦和愤怒,良岫十分不安。
“相较于白轮神君,我更喜欢叫你洛叔父,谢谢你让我拥有了灵气慧根,得以感受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尽管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也谢谢你为了我这块顽石堕入凡尘历尽磨难,更谢谢你一直在默默地为我付出。事已至此,良岫恐怕无法报答这份恩情,但是良岫的心,直到停止跳动的最后一刻都不会忘了这份情意。”
洛诘胸中一时间巨浪滔天,一种强烈的复杂的情感涌上来,让他不知是哭还是笑,是失落还是伤感,是悔恨还是恼怒……他向着良岫伸出手去,略一犹豫之后,最终是为她轻轻撩开遮住眼睛的一绺刘海儿。
“小姐,后院寮房已经点好了火盆,也大概收拾了一下,可是依旧很冷,小姐还去吗?”
良岫对着惜月微微一笑道:“惜月辛苦了,现在,就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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