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一枕槐安

第七十六章 闵城得救

    
    暗无天日。
    这地方就连正午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周围潮湿的像下雨一样,淅淅沥沥的水滴滴下落在人身上。
    这地方原本是不能住人的。
    张霖被人用铁链牢牢捆住,铁链快要渗透进皮肉里,依稀能够看见铁链周围皮肤皱在一起。
    双手无力地垂下,因为铁链的缘故人不至于倒下但却狼狈的弓着身子。
    这感觉像是濒临死亡一般。
    关住他的还有一扇铁门,他很久没吃东西了,饿的头昏眼花,听到嘎吱一声门响的时候甚至抬不起头来。
    来人穿着一双黑靴子,被擦的油亮油亮的。
    他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言语间带着些期待和讽刺「滋味不好受吧」
    有一瞬间的安静,张霖才艰难从嘴里吐出个字。
    「滚」
    一丝血腥又顺着喉咙往上爬,像成千上万只蚂蚁争先恐后的涌出,常人是忍不住的,偏偏张霖硬生生一口将血又吞了回去。
    太久没说话,干涩的喉咙让他又添了一分沙哑,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指着来人,笑的十分讥讽「松下清野,你们也就这么点本事」
    松下清野眉头一皱,他在还未进到这里的时候想象过张霖的狼狈,想到他甚至会直接死在下面,可他非但不死,反而,反而还是一样的犟脾气。
    自己如今能够坐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人情世故,靠的就是像狗一样为别人提鞋擦脚,而眼前的人偏偏一身傲骨,让人敬佩。
    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也受不了张霖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三少嫌我们礼数招待不周,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说罢松下清野重新戴上白手套,走到角落里瞥了一眼烧红的炭火,报复似的抓起烙铁在炭火上来回烤,烤到烙铁已经发红的厉害才转过身看向张霖。
    撕拉——
    皮肉烧焦的味道蔓延开,烙铁在肌肤上烫出一块又黑又烂的洞,松下清野似乎还觉得不满足,又往里使劲塞了塞。
    黑血哗啦哗啦的顺着皮肤流下,刚刚还在发白的肉立马又被烤焦。
    张霖先是感觉到了痛,后来便没了知觉,活活晕了过去。
    这模样哪里还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坨,臭气熏天,就连原本麦黄色的肌肤也布满了疤痕。
    昔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连乞丐都比不上。
    松下清野拿着手中的烙铁继续翻烤「三少只需开口说一句求求你,我就立马停手」
    如果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一个正常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这么多的。
    张霖此刻眼睛已经成了重影,身边就像突然冒出数个被拉长扭曲的鬼影,歪歪扭扭的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在这纷杂的笑声中听到了一声「阿霖」
    只见知深摇晃着她那双白嫩的手笑着看着他,眼里就像要开出花来。
    「知深」
    他想要靠近,却又止步于此,他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又退却了。
    知深却好似没有发觉,开心的一步并两步跑来,见着张霖身上的伤时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几近颤抖的触碰着他的伤口。
    松下清野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轻而易举的对着知深的头顶一枪打过去。
    一时间鲜血四溅,知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睁大眼睛就倒了下去。
    松下清野狞笑着看着地上的许姩,又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张霖,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恨啊,恨的双目通红,可却被这铁
    链牢牢束缚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了张武在锅里的样子。
    他衣衫被尽数褪去,全身赤裸的被丢进冒着泡的锅里。
    身上的伤口渐渐凝固,那些泛着红的肉也已经变成灰白色。
    他没有喊疼却高喊着「闵城还在!!!」
    死的时候甚至被人随意的丢在坑里,被野狗分食。
    「滚啊!」
    一声嘶吼震起,将松下清野吓的抖了抖,忽然想起张霖是被铁链捆住的才放心来吹口哨。
    张霖一双眼睛宛如浸透了鲜血,身子剧烈的摇晃起来,身边的木板被拉的嘎吱作响。
    年乘河们赶到闵城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挪不开眼。
    白日会比黑暗更令人恐惧。
    日光下的闵城,尸体成山,鲜血长流,硝烟不断。
    而那高楼上的旗帜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随风飘荡。
    年乘河和林木川带的人都是精兵,再加上气势汹涌,和那些身心疲惫的兵比起来总是要厉害些。
    他们在一处废墟的地方找到了古河,找到他的时候他只靠一口气吊着,倚靠在一面墙上闭着眼。
    年乘河抹了一把眼泪把古河往自己身上扛,一路小跑送去医师那。
    「表哥,你别怕,马上就好了」
    古河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没有多说话。
    他在这废墟处待了这几天,早就没了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是地下道里的老鼠,是臭水沟里最阴暗的角落。
    他不能保护闵城,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保护。
    那天的那声爆炸仿佛就在耳边,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是个逃兵,是最没用的人。
    他们连着打了好几天的仗,找了好久的人,偏偏没找到许姩口中的张霖。
    年乘河甚至想过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直到有天在林子里有个弟兄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一具「尸体」
    冰冷冷的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没有生气,要不是还有一点气,真要把他埋了。
    送去医师那里的时候医师难得皱紧了眉头,这是除了古河之外第一次皱眉头。
    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肚子上还有一个焦黑的烂洞。
    医师说不知道能不能活,一切看造化。
    还好,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一条命,也就是这个时候古河终于开口说话,他盯着那张脸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小子果然没死」
    年乘河问这是谁,古河吐出两个字。
    「张霖」
    年乘河不得不肃然起敬,对面前的汉子彻底佩服,伤成这样都还可以活下来,真是条汉子。
    说话间张霖已经睁开了眼,望着白的发亮的天花板张霖愣住了,又侧目看着一旁的年乘河再一次愣住。
    他是在哪?
    「你醒了?!」年乘河赶忙转身倒了杯水给他,水温是温温的,刚刚好。
    对于一个数天不喝水的人来说这一杯水实在是杯水车薪,咕噜咕噜灌进去之后张霖又连着喝了四五杯才稍微缓和下来。
    干涩的喉咙总算是有了些起色。
    「你是?」
    古河抢先一步开口「表弟,年乘河,你的救命恩人」
    年乘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扣扣头笑着摆手「没有没有,举手之劳,况且救你的是医师,也不是我」
    犹豫了很久,张霖才抬起那一双好看的眸子满含真情的说出「谢谢」
    据他所说松下清野自知道救兵来了之后便走了,留下了一批人在闵城继续战斗。
    也就是隔一天之后他被人放了出来,放他的人他很熟悉,但看不清脸不知道是谁。
    他用尽全力走出来,倒在地面上就彻底晕了过去。
    但好在现在闵城总算是守住了,是安全的闵城。
    年乘河也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一赘述之后立马就后悔了。
    张霖像个受惊的狮子,一股脑的掀开被子就要穿鞋往前冲,硬生生被三个人拉回来才不动。
    他真想不出来前不久这人还躺在地上差点就一命呜呼。
    古河抽烟吐气的时候像一只牛一样,气猛地从鼻孔里窜出来,两条烟雾就徐徐上升。
    「你现在去干什么?去当炮灰?还不如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古河其实听说了一些这件事,他知道那个什么许姩突然间就嫁给了沐岫岩。
    他一开始就怀疑有蹊跷,听到年乘河这么一描述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许姩也是个真汉子,自己的命不当命。
    反观自家表弟,古河一声轻叹,不再多说话。
    「三天,三天之后我就出发」
    经过众人的攻击,终于答应四天后启程,大家一起去闵城。
    许姩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自从她上次偷偷把药丢掉开始她就发觉了问题。
    她老是会梦到或者突然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冲进脑子里。
    画面不清晰,但感觉骗不了人。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问问白鄢陵。
    白鄢陵见着她也不稀奇,自顾自的坐在院子里看书,连凳子也不给一个。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白鄢陵不加掩饰的冷笑,一股凉意散发出来「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这态度就连笙儿都有些看不惯,她伺候过许姩这一段时间,对许姩自然是忠心耿耿,有人敢对自家少奶奶这样说话,嘴就不由自主的飘出去。
    「你也真够厉害的,一个客倒像是个主人家,看在沐少的面子上我们最多叫您一声白小姐,要是出了这个院子,您最多也就是比我们命好些」
    白鄢陵把书合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笙儿,让人心底发毛。
    「我既是沐少爷请来的客,怎么着你也要给我倒杯茶,怎么?你是对我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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