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时常来往幽冀之地贩运马匹的大马商,张世平自然对沿途官吏的就任情况了如指掌。
去年新任幽州刺史丹阳人陶谦甫一到州后,就在幽州搅风搅雨搞出好大的动静,让嗅觉灵敏的他感觉出这个刺史与前任的那些人浮于事的官吏都不太一样。
故而他让幽州的手下打听了诸多关于刺史府的事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在幽州士林颇有几分名声的陶谦次子陶应的事迹。
从打听得来的消息得知,这陶应可不简单,别看他才十三岁,但在随同陶谦巡州之时,多以多智能谋显名,很是受到护乌桓校尉皇运、上谷太守公沙孚等人的青眼。而据说前任辽西太守刘基槛车入雒,辽西主簿王演举族皆被问罪伏法,皆是因为王演之弟王业得罪了陶应而起。
这么一个惹不起的官二代突然大老远地造访自家,怎不让张世平大惊失色。
惊讶管惊讶,张世平毕竟久于世故,很快便收摄心神,急匆匆走下台阶,向陶应一揖及地道:“未知少州伯莅临寒舍,在下失礼之至,失礼之至。”
面对张世平前倨后恭的姿态,陶应身后的苏双自然当笑话来看。
不过,陶应却对张世平摆出的谦恭姿态很是满意,看来这张记的事情也不难解决。
当张世平小意恭迎陶应等人进入堂内后,陶应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来意。
“张大掌柜,我此来有两件事情。这首先一件,是要询问张大掌柜,贵号在幽州行商之时,可有贼人私设关卡,收受关津市税?”
张世平心中本自惴惴不安,不知陶应前来所为何事,如今听陶应开门见山直接问起巨马水畔之事,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看了看陶应,发现陶应一脸严肃,又看了看苏双,打算从苏双脸上看出些端倪,而苏双则是别过头去,丝毫没有想要帮衬一把的意思。
他心道此事苏家也有参与,如今苏双陪着陶应前来,显然是已经一五一十交代了,那自己即便矢口否认也是无用,且自家给巨马水畔的浪荡子们保护费之事,虽然说出去有些丢脸,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确有此事,那巨马水畔的轻侠浪荡子们把持渡口,我辈行商两岸不愿轻易得罪于人,只得认了。”
“喔?我怎么听说是你张记与巨马水畔的贼人私下约定,令其阻扰其他马商往南边贩运马匹,好让你张记奇货可居。”
陶应丝毫不留情面的叱问直把张世平说得额头见汗,他见了一旁一脸幸灾乐祸的苏双,顿时想我张记讨不了好也得拉个垫背的,便道:“少州伯明鉴,此事苏记亦有参与。”
陶应冷眼看着他,说道:“苏记是否参与我心下有数,不需你提醒。张记是否和贼人约定,按月付给其钱货?”
张世平如今已经感觉不妙,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想要否认亦是无用,便只得认栽道:“确是按月付给钱货。”
“张大掌柜既如此说,那这资盗之罪,你可是认了?”
“啊!?”
陶应轻飘飘一句资盗之罪,顿时把本已经惴惴不安的张世平给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张世平太回过魂来,喊冤道:“少州伯所言资盗之罪,在下实在不知从何而来。在下被轻侠浪荡子所迫,求告无门,亦是不得已而与之苟且。”
见张世平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陶应喝止道:“朝廷自有典章制度,关津市税一应俱全,彼辈贼人私设关津收取巨额税费,乃是公然盗取朝廷钱财。汝等商贾初时受迫不得已为之也还罢了,然我父临州一年之久,未曾闻听你张记前来告举,反而甘心与彼辈贼人勾结,妄图垄断河关,谋取巨利。”
“如此之行径,若不为资盗,何为资盗?”
张世平被陶应一阵当头棒喝,顿时面如土色,一时间心里百转交集。
说实话他可真没有想那么长远,不曾想自己顺势而为的举动会被定性为资盗之举,若是知道会惹出这么些事情,他一个家大业大的大豪商何必行这等勾当。
他在心里盘算此事会有什么后果,若是与盗同罪的话,少不得要判个城旦,难不成自己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老来还要做罪囚么。
张世平正自愁苦间,却看到一旁面带讥讽的竞争对手苏双,心道这与轻侠浪荡子们勾结之事并不是自个儿一个人做的,这苏双也一同参与了,观其淡定自若显然是自保有术,这么说来此事或能转圜一二。而苏双是与陶应一同前来,且看陶应似是以私人身份出行,并未带有州兵郡吏,看来此事若能顺利脱身还要着落在陶应身上。
自以为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张世平也不顾自身形象了,从主位床榻之上下来,膝行至陶应案前,以头抢地道:“若非少州伯一语点醒,在下还不知道已经铸成大错。事已至此,在下心中实是悔恨难当,还望少州伯能为在下指点一条明路,若能得脱此难,张氏满门皆念少州伯之大恩大德。”
陶应见张世平如此作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半,却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任由张世平继续保持着跪伏的姿态。
稍倾,陶应端起水来润了润喉,然后起身道:“这水喝多了,我有些内急,且容我去一下溷轩。”说罢招呼上甘弢、章诳一同出了堂屋,唯独留下了苏双在堂屋内。
张世平见陶应等人出了堂屋,又偷眼瞧了一下,发现陶应的的扈从们前前后后把堂屋围了个结结实实,知道陶应是故意为之,连忙起身拉住苏双道:“苏兄,你可是把我坑苦了,我还想你怎么突然来访,原来却是带了个煞星来我宅中啊!”
苏双却淡淡道:“张大掌柜这却是从何说起,陶郎君堂堂一州刺史之子,名门贵胄,肯上你这般商贾之门,还不是看得起你,谁知张大掌柜竟畏之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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