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并不是弥补游阵损失的,而是用来增强其火力的。
李肇基发现,两阵之中都有不少的车辆,弹药车,补水车,在面对敌人骑兵大规模冲击的时候,猎兵们完全可以站在这些车辆上射击,可以增加一些火力。
此时的李肇基衣着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穿着标准的军官制服,却戴着海军的三角帽,除了他的佩刀华丽一些,与商社的青年军官没有什么不同。
李肇基一手缔造了这支跨时代的军队,军中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不少人更是在他身边担任过亲随,而李肇基也喜欢在紧张的时候与士兵们在一起,但不会下达什么命令,而是与他们闲谈,或者讲些笑话。
军官们无一例外的都很崇拜他,而士兵们对他更是有着狂野的信任,李肇基的总是可以用一点粗俗的笑话惹的大家哈哈大笑,本就是一场胜利,又看到主帅的亲热态度,士气更为高涨。
勒克德浑跟在李肇基身边,尽可能的了解自己未来的主君,但李来亨和郑森二人更在意刚刚立下功勋,把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清军打了落花流水的这支军队,二人尽可能的接触他们,了解他们。
东方旅并未拒绝、疏远这些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友军,但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战后的士兵们很忙碌,尤其是游阵的两个常备营,士兵们在喝水吃饭之后,正在全面的清理枪械,滑膛枪每次的射击都会产生大量的残渣,因此往往射击三十、四十次就要对枪械进行全面的清理。
当然,在战场上,没有士兵会心大到把那些活动部件拆下来清理,但清理枪膛和药池则是必然的。
士兵们对此很熟练,他们会先往枪管里灌入大量的清水,然后用推弹杆进行连续的清理,把里面残渣冲洗出来,来回数次就可以大致清理干净。接下来就是干燥枪管内部,士兵们会把布裹在推弹杆上,吸收里面大部分的水,然后取出纸壳定装弹,在药池里装入一点火药,然后点燃,连续几次,就可以用爆燃火药产生的气体烘干枪膛里剩余的水汽。
老兵们处理起来非常熟练,但东方旅里不乏一些新兵,或者训练水平很高,但实战经验不丰富的家伙。这些人的枪膛里就不只是火药残渣那么简单了。
清军骑兵的冲锋虽然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但万马奔腾确实让人惊骇,导致很多士兵紧张万分,甚至枪械都没有发射,就急急忙忙的装填子弹。有些人忘记拔出推弹杆,连子弹带推弹杆一起打没了影,只能去找军需官要备用的,有些人则是在枪膛里重复装填的子弹,导致枪械完全作废。
这些子弹在火药的冲击和推弹杆的撞击下,已经发生了变形,普通办法是无法取出的,而军中严格约束士兵不许敲打枪管,以免枪管会发生变形。
这些士兵只能暂时更换枪械,而收缴起来的枪械则让专门的军械维护人员处置,他们会用一种带螺旋铁钩的抓钩,深入枪管内部,利用旋转,把坚硬的钩尖插入柔软的铅弹里,然后把铅弹拽出来。
最多的一支火枪里,拽出了十四颗子弹,可见战场气氛之恐怖,让士兵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肇基安抚了士兵后,找到了杨彦迪,他递给了杨彦迪一杯水,说道:“彦迪,现在看来,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是的,司令长官,您建立了天下第一等的强军,声名赫赫的满洲八旗,在您的军队面前都不值一提。”杨彦迪也非常兴奋。
长久以来,二人对东方旅既充满期待,但也严重的缺乏信心,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一支纯火器的军队,更没有一支可以对抗清军骑兵冲击的步兵军队,因此在东方旅的建立过程中,二人总是惴惴不安,但现在证明,东方旅的军制和训练方式都是正确的。
李肇基哈哈一笑,说道:“彦迪,你和大河才是为这支军队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人,你们也是缔造者。”
杨彦迪很欣慰李肇基这么说,正如他所说,杨彦迪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把全部的心血放在了训练军队上,虽然早期的他,鲁莽而粗糙,但现在,论起对军队的指挥,商社上下都是不及他。
但杨彦迪显然没有飘飘然,他说道:“司令长官,我们的方阵牢不可破,由此可以判断,我们未来有的是时间享受胜利带来的荣耀,现在我们讨论的应该是下一步的行动。”
“当然,下一步,就是创造更多的荣耀。”李肇基正色说道。
对于火器方阵能否抵挡住清军大队骑兵冲击这个问题,在此战之前,东方旅上下全都没有底。
因此,李肇基制造了两份预案,一份是进取,一份是退避。如果挡不住清军骑兵,那么绝对不能在这平坦的旷野之中呆太久时间,尽快撤到榆林铺,然后调遣海军舰船协助撤退才是王道。
但现在已经证明,清军无法破开方阵,那么李肇基当然希望创造更多的胜利,更多的战果了,因此必然选择进取的方案。
“那下一步该如何做?”杨彦迪问。
李肇基微微摇头:“现在依旧不是我们发起主动出击的时候,清军是天下强军,济尔哈朗也不是一个只会猛冲猛打的蛮子,他们必然还会进行其他尝试。
我依旧认为,现在需要防守反击,但我也认为,你的游阵,将会面临更多的进攻。”
杨彦迪点头:“是的,但我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我的游阵抵挡住清军的主要进攻,而您则会抓住机会,击溃他们。”
李肇基说:“最好是这样.......。”说到这里,他忽然握紧拳头,坚定不移的说道:“一定会这样。彦迪,如果我们无法击败敌人,怎么对得起我们呕心沥血建立的这支军队呢?”
渡口处。
清军的包衣扎起了几顶帐篷,遮蔽出了一片阴凉,所有的清军将领都汇聚在了这里,但每个人都脸色铁青,济尔哈朗更是面如死灰。
他自认为对这股突然出现的奇怪敌人已经足够重视了,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如此强大,强大到百战百胜的大清满洲八旗兵,竟然连敌人的阵线都靠近不得。
难怪他们不用披甲,难怪他们不用长矛和拒马,那雷霆霹雳一样的火器射击,那暴风骤雨一样的铅弹扫射,就是最好的防御。但这个结论,却是用大量八旗兵的生命换来的。
“阿巴泰郡王,你为什么擅动本阵......。”一个将领的怒斥打破了这里的安宁,这个家伙红着眼,指着阿巴泰的脑袋,厉声呵斥,他身体前冲,似乎要冲上去和阿巴泰拼命。
这是正黄旗的一个甲喇章京,是能列席会议的最低将领,平时,这类将领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更不会直呼阿巴泰的名字,但现在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位章京的长子和弟弟全都阵亡在了右翼对游阵的进攻之中,他的长子跟随他冲锋在前,一枚实心炮弹直接把上半身给打碎了,而弟弟与他一起撤退回来,还未庆幸活下来,就被一枚飞射的流弹击中了后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巴泰让本阵压上,让济尔哈朗错误的判断了局势,如果济尔哈朗知道只是博洛部遭遇了损失,他才不会让右翼压上,而是会继续排兵布阵,对敌人进行骚扰和试探。
少量的骑兵进行试探,同样可以确定敌人方阵火力强横,但却不需要死那么多人。
“好了,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济尔哈朗怒斥,对身边人说:“还不叉出去!”
随即,两个甲兵拽起这位甲喇章京,直接把他拖行了出去。济尔哈朗环视一周,长出一口气,说道:“固山以下,都出去吧。”
很多人离开了帐篷,还能站立在这里的,要么是宗室,要么就是固山之类的,只有七八人了。
“现在本王先问你们一句,还打不打?”济尔哈朗环视一周直接问道。
“打!”索尼第一个说道:“郑亲王,主子命令咱们南下,要剿灭贼寇,至少赶走他们,咱们不打,难不成他们自行离开吗?若咱们处置不了他们,那他们就会继续北上骚扰,到那个时候,大清该如何自处?
关内的军队还怎么打流贼,咱大秦对入关倾其所有,若不能得胜而归,便是灾难。”
显然,索尼所言是顾全大局,阿巴泰也是说:“当然得打,多尔衮什么人,你都知道的,现在两白旗的屯地被贼人扫掠,若咱们不杀光这些贼人,就算多尔衮得胜而归,我们也不会落的什么好下场。”
“博洛,你说呢?”济尔哈朗看向博洛。
博洛此时吊着手臂,他在第一轮攻击中就被打中手臂,受创不小,但他脸色苍白却并非受伤,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犯错这么大,济尔哈朗还愿意听自己的意见,还选择相信自己。
“打!大清的国威不能折,八旗的威名不受辱,博洛就算是死,也不能容许这些贼寇辱我大清!”博洛挥舞着完好的右手,嚎叫着,这与他平日稳重的形象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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