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和钱谦益相视一眼,都是点头。
吴襄直接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当真是大明朝的福气。
此前老夫一直担心,当初虽说与李肇基有约定,但若是料理郑芝龙,惹来五镇怀疑,岂不是造成朝廷与各镇相互怀疑,互不信任的结局。现在郑芝龙这么一闹,反倒是把这事可以做完美了些。
他郑芝龙造反,可是对大家都不利的。可不是咱们三个排除异己呀。”
史可法点点头:“如此说来,郑芝龙这个罪过还不能小了。”
接下来的事,就按照吴襄和钱谦益商量好的剧本在走了,朝堂三巨头与五镇勋贵分享了郑芝龙可能会造反的情报,随即,一个又一个的证据出现。
先是郑芝龙要求自己与五镇勋贵一样,带六百亲兵入朝。若是此前提出,这还不算什么,现在提出,纯属就是图谋不轨了。
紧接着,镇江郑鸿逵向兵部申请扩军,兵部同意,郑鸿逵立刻向福建请兵,郑芝龙也察觉南京局势有些不稳定,觉着镇江就在南京左右,一旦出事,进可攻打南京,退可封锁长江。
再加上钱谦益不断明里暗里的恐吓与暗示,让郑芝龙更是觉得惴惴不安,于是在走完了朝廷的程序之后,一面让心腹施福挑选六百亲兵陆地来南京,一面让郑彩率水师载运两千精锐到镇江。
在朝堂三巨头的安排下,两路兵马几乎是同时抵达,直接坐实了郑芝龙意图兵犯南京,劫持天子,造反自立的罪过。
守备府。
“诸位,晚辈审问的消息的都在这里了,那些人招了。”年轻的左梦庚把厚厚的一沓子供词摆在了八个人面前,封面上的朱砂文字如同一行血,触目惊心。
在上半夜,左梦庚与吴襄所部在南京城南四十多里处,伏击了来自福建的郑芝龙所部,施福等郑家家将一网成擒,左梦庚连夜审问,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虽然郑芝龙没有计划造反,但他一直担心南京有人对自己不轨,于是密令施福等人警惕,并且预防不测。
这些安排,此时都成了造反的证据。
“郑芝龙呢,拿住了吗?”刘泽清直接问道。
“那厮早就来南京了,潜藏许久,阴谋作乱。根本就不在这支队伍里。所以晚辈匆匆赶来,报告这件事。”左梦庚说。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史可法,毕竟南京诸事都由他来掌握,史可法微笑说道:“本官也曾有这个猜测,觉得郑芝龙在南京所为,大胆至极,若是在福建操控,怎能如此顺当。
于是在南京城内查访许久,但没有结果。诸位以为,为何呢?”
“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亲兵连南京城都不让进。”高杰骂咧咧说道。
史可法说:“那郑芝龙在媚香楼躲藏,而那媚香楼,却是与钱先生家有些交情。原主人是钱夫人故交。”
众人对钱谦益怒目而视,史可法立刻又说道:“诸位,不要误会,钱先生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从发现郑芝龙造反的苗头,到今天夜晚,钱先生一直都与闻机密,若他与郑芝龙一党,两日前下令伏击施福,郑芝龙就跑了,可直到今日,郑芝龙仍在媚香楼。
本官已经派人擒拿了。”
高杰是流贼出身,脾气也暴躁,站起身说:“老子管不了那些,若是抓不到郑芝龙,肯定是你钱谦益报信。”
钱谦益怒道:“哼,老夫清白,自然有人证明。老夫不仅不会庇护郑芝龙,还要诛其党羽。这段时日,老夫也派人查察,发现郑芝龙在南京联络了一批人.......。”
说着,钱谦益恶狠狠的瞪了史可法一眼,史可法非要把郑芝龙住在媚香楼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就是故意让勋臣们怀疑自己,既然他不仁,自己也不义了,于是走到桌案上,拿出了一些信札和一份名单。
信札是郑芝龙所写,里面提及了一些官员和南京旧勋臣,都是当初福、潞两藩争立的时候,郑芝龙给钱谦益提供的政治资源,是郑芝龙这些年交好的一些人。
当然,这个人数很多,被钱谦益挑选出来的,都是与江防、京营有关的。在史可法做了初一之后,钱谦益直接做十五,借机敲掉史可法的一些同党,为将来夺权做准备。
而这份名单原本是再过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的。
史可法虽然知道钱谦益在借机搞事,但眼前是证据确凿,因为信是郑芝龙的,他提到的交好的人,必然是党羽。
于是,原本针对郑芝龙的行动,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改变,整个南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抓人、抄家、灭族。
杀戮和死亡成为了南京城里的主题曲,郑芝龙造反案,一下牵扯了南京六家勋贵,涉及了三个督抚。
而唯一疏漏之处就是,原本应该派遣文武操江在长江上拦截郑彩率领的船队的计划被迫取消,因为文武操江都因为钱谦益的报复而牵扯其中,主帅涉及造反案,这支军队也就暂时无法使用了。
这一切导致了一个对于勋臣和三巨头来说无所谓,但对郑森来说却是好消息的结果——郑芝龙没有直接被处死。
钱谦益的报复让这次行动牵扯的人实在太多了,大量的官员和勋臣鸣冤叫屈,串联保举,他们并不是要保郑芝龙,而是保那些被牵扯的人。
而料理了郑芝龙后,对于南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潞监国登基,因此郑芝龙等人落得一个关押候审的结果,暂且不杀郑芝龙,也是为了福建能够安靖,毕竟郑彩逃跑了,他在福建影响力很大。
崇明岛。
崇明县城里的百姓一个早上起来,就发现县城里到处都是兵丁,操着福建口音,而远处的江边,则是停泊着上百艘的战船,个个悬挂郑字大旗。
显然,郑芝龙为了保护自身,不仅给郑鸿逵送来了两千精兵,还借着送兵的名义,派了一支水师舰队来,这支舰队本身实力就不俗。
县衙的正堂里,福建来的将领分两侧坐好,郑彩愁容满面,坐于正座之上。
不多时,有个兵部官员抵达,环视一周,斜着眼问:“哪个是福建副总兵郑彩呀?”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除了郑将军,谁人能坐在那里!”有人呵斥说道。
这位兵部郎中立刻脸色难看起来,从这些将领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的不对,此番自己前来招抚,怕是不那么顺利。
“郑将军,崇明县何在?”郎中问道。
郑彩淡淡说道:“本将倒是要问问你,我家将主何在?”
郎中立刻说道:“郑芝龙阴谋造反,证据确凿,已经在南京受缚了。”
郑彩哈哈一笑:“真是笑话,我家将主何以做出谋反事?”
“那平白无故的,为何调遣福建水师入长江?”郎中问道。紧接着他又说:“郑将军,可是你也有参与,但为了保全自身,胁迫福建水师与朝廷对抗?”
“胡说八道,本将从未参与谋划,我福建郑家对大明忠心耿耿,是有奸臣污蔑。”郑彩怒道。
郎中还欲说话,就被郑彩喝止:“把崇明县令带来,交给这位大人。你且带县令回去,我部虽然强入崇明,但秋毫无犯。我郑家对大明忠心耿耿.......。”
随后,郎中被人驱赶了出去。
诸将相互看看,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的说:“将军,造反的事.......。”
“当真没有啊。”郑彩也觉得冤枉,但现在是黄泥掉进裤裆里,说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朝廷何以这么对总兵大人。”有人不解。
郑彩说:“定然是有人阴谋算计。算起来,能做到这些的,必然有钱谦益一个,这个奸臣,骗得了总兵的信任。”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我得到的消息是,总兵大人在南京被拘押候审了,这造反的罪名未必能脱,咱们可怎么办啊,若是被打成反贼,可怎么是好?”有人说道。
有年轻将领喊道:“怕什么,若是朝廷不仁义,咱们索性再当一回海贼,打到朝廷仁义就行了。”
郑彩呵斥:“放屁,你当真要造反吗?”
这已经不是十八芝的时代了,当年的闽海贼寇,现在个个有官职在身,都享受着富贵荣华,光宗耀祖,谁人愿意再去当颠沛流离的海盗。郑芝龙造反却未必殃及大家,郑彩现在考虑的不是救郑芝龙,而是自救。
而且,在他内心深处,这也是一个机会,郑芝龙没了,施福没了,或许福建郑家的势力最终可以落在自己手里。
“诸位,现在这件事解释不清了。江南不久根基之地,若朝廷再来人,难免内部分化。咱们立刻回福建去,直接水师和兵马在手,朝廷就不敢怎么样咱们。到底咱们就不想造反,可若是兵马没了,还不任由别人污蔑么?”郑彩说道。
“对对,没有了兵,什么都不是。咱们现在是王师,不能和朝廷硬抗,须得回到福建,从长计议。”随即这个建议就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
郑彩长出一口气,幸好这些人贪图富贵,希望摆脱造反之名,继续享受富贵,可回到福建,就当真可以吗?郑彩是心里一点也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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