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肇基的布置下,全军上下立刻进行了准备,抛弃了一切不必要的东西,渡过了浑河,烧掉了浮桥。李来亨和工兵营为前锋,杨彦迪为后继,李肇基率领两个步营,一个炮兵连,选锋与跳荡两个披甲冷兵器营以及规模巨大的辎重营殿后前进。
一开始的行军速度很快,但当李肇基的后卫主力抵达武靖营一带的时候,多铎率领的骑兵主力就已经追了上来,这批骑兵包括了多铎从关内带来的援军,满达海和博洛带回来的一支,一共七千余骑。
随即,李肇基把部队摆开了巨形方阵,将辎重营守在中间,缓缓前进,因为附近不断有骑兵骚扰,各营不时还要停下来应对骑兵可能的冲击,因此前进的速度非常快,但很幸运的是,因为李肇基的掩护,杨彦迪所部顺利前进,与此同时,李来亨率领的骑兵也顺利找到了预备地点,架设了浮桥。
而有些事情也是注定的。
李肇基在挑选后备渡河地点的时候,选择了浑河与太子河的交汇处,之所以选定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形极为平坦,因此河面无比宽大,在秋冬枯水季节,是可以徒涉的。
也因为极为平坦,这里荒无人烟,附近二三十里找不到任何一个庄屯。这是因为,满清是一个半奴隶制的国家,根本不具备大明那样的封建王朝治理河流的能力,这个汇合之地,地形平坦,在夏汛到来之后,也就会发大水,只有用堤坝约束河道,才能把两岸变成良田,但对于满清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选定这个地点的时候,李肇基无法想到清军也会在附近渡河。
清军阿巴泰修筑的浮桥在黄泥洼堡,在李肇基选定地点的更下游处,只有十七公里的地方,阿巴泰所部三千精骑,三十来里的距离完全在其控制范围内,当李来亨所部抵达后开始修筑浮桥,阿巴泰立刻发现了,双方在浑河南岸一通乱战。
各自都想保护自己的浮桥,也想破坏对方的浮桥。
结果也就是在这四天的战斗中,提前抵达修筑浮桥的阿巴泰率先完成了浮桥修筑,汉军旗已经开始渡河,而全数步兵的杨彦迪,也仅仅是比全数骑兵的李来亨部晚到了四天而已。
双方在当天完成了交接,考虑到李肇基的后队面临着的巨大压力,李来亨立刻率领骑兵主力徒涉过河,北上援助李肇基。
辽东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当前进到此地渡河时候,河里的水冰冷刺骨,但当李来亨所部徒涉过河的时候,在水位较低的位置,已经结了薄薄的冰。
十月二十六日,浑河北岸。
巴莱匆匆走进了杨彦迪的营帐,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根箭矢,后半截被砍断了,还在汩汩冒着血。
“怎么回事,你又带骑兵上前沿了吗?”杨彦迪怒道,他一边命令找军医给巴莱治伤,一边怒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只有活着的人才配享受拼上性命搏来的荣耀和富贵。
你已经不是那个低贱的道卡斯人了,你是司令长官的亲随,是他器重的人。
你也不要以为你多么重要,你不是唐沐,挨了骂还会被重用。你明白吗?”
巴莱俯首,不敢反驳,当军医用钳子拔出了他肩膀上的箭头后,他说道:“杨将军,或许我错了,但至少这一次我看到了有价值的情报。
对南岸,阿巴泰的骑兵和石廷柱的汉军旗已经靠近了渡口,我只有三百多骑兵,不可能挡住他们。”
“集合,把费雷拉叫过来。”杨彦迪怒吼说道。
此时费雷拉已经回到了东方旅之中,让这只劲旅又多了一名悍将。
“听着,费雷拉,我只能给你一个步兵营,炮兵连、工兵也交给你,我要你守住浮桥。”杨彦迪一边披挂,一边跟费雷拉说道。
“可以,我会与这座浮桥共存亡的。”费雷拉说道。
杨彦迪微微点头,指着巴莱说:“这个家伙也交给你,不要让他死了。”
“杨将军......。”巴莱挣扎着从床上跳下去,抓住了杨彦迪的衣服。
“你如果告诉我你想要上阵杀敌,我会立刻让人把你捆起来的。”杨彦迪眼睛里全是阴冷。
巴莱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上面用黑笔描绘了一些地形,杨彦迪发现正是南岸的稍远处的,线条勾勒出了南岸的起伏的沙丘,星星点点的则是容易陷马蹄的沼泽,大一点的星点则是芦苇荡或者灌木丛。
“这里......汉军旗的红衣炮在这里......我就是.......。”巴莱失血过多,手点着一块地方,没有说完,就晕倒了。
杨彦迪问:“你们谁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骑兵说道:“巴莱将军就是为了探明这座沙丘上的情况,才被清军的箭矢射中的。我们亲眼看到汉军旗用马骡把四轮炮车的红夷炮运到这座沙丘,这是附近的制高点。”
杨彦迪微微点头,把那灵魂绘图的本子收好,对骑兵说道:“照顾好巴莱,他应该活下来享受功勋。”
说罢,杨彦迪带人走出了帐篷,此时三个步营已经集结完毕,因为浮桥还有至少四分之一没有修好,因此炮兵无法过河。而所有的小船和木排都被工兵用着。
“所有的军官出列。”杨彦迪喝道。
各营的连级军官相继来到了杨彦迪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杨彦迪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了满是黑毛的大腿,他把裤子塞进了背囊里,把火绳枪、子弹带、靴子和袜子也一样固定在背囊里。
然后说道:“一会,我们要徒步过河,所有人必须脱下裤子,我第一个下,营长官跟在我后面,连长官跟在营长官后面,士兵们在最后。过河之后,用毛巾擦干净腿上的水,然后再穿上裤子。
你与我一样,都是来自南方,我们都没有见过河里的水会有冰,也没有徒步淌过这样冷的水。
但我能做到,你们必然也能做到。现在开始吧.......。”
寒冷刺骨的风已经把杨彦迪的大腿冻的发红,他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比膝盖还要深的冰水里,踩着骑兵走过的路线,一路走过了浑河,等过了浑河,他的嘴唇都已经冻青了,但却依旧第一个上岸,擦干了身上的水,然后穿上裤子,把所有的武装佩戴整齐。
有杨彦迪做表率,三个步营一千八百步兵有样学样,渡河成功,只有两个倒霉蛋被河底里的石头绊倒,被冲走,也有部分人走过了太深的水,让上衣浸水湿透,这部分人被杨彦迪留下,三个齐装满员的步兵营一路穿过了树林和顺军设立的工事,来到了平坦的地面上。
这里实在是太平坦了,历史上,浑河在此地无数次的改道,导致河流南北纵深数公里其实都算是旧河道。
唯一的制高点就是曾经河流淤积形成的沙丘,但最高的也不过比地面高两三丈罢了,沙丘起起伏伏,形成了有利的地形。
杨彦迪走出河边灌木丛之后,立刻寻找巴莱标定的沙丘,那沙丘极大,而且一个连着一个,因此极为显眼,距离河边尚有至少两公里,而清军也已经出现在了杨彦迪的视野之中。
阿巴泰所部三千骑兵,还有相当数量的汉军驻扎,在望远镜里,杨彦迪看清楚了清军的配备。
骑兵还是熟悉的模样,以甲械精良著称的清军骑兵,大部分配备了护甲、弓箭这类冷兵器,无法从武器配备方面来看清哪部分是骑马步兵,哪一部分是真正的骑兵。
从杨彦迪的观察来说,这支骑兵规模在五六千人,但显然是多想了,因为清军一人双马的比较多,因此规模肯定比这小。而这支清军在南,大沙丘在北,形成掎角之势,不用猜也知道,阿巴泰必然会派一部分士兵保护沙丘上的炮兵阵地。
而骑兵主力的中间还有一支汉军,杨彦迪至少数到了十五辆炮车,真实的数字可能更多,那些都是轻便的佛朗机炮,具体也说不准是什么规格的,杨彦迪早就听李肇基说过,汉军旗是清军里的重炮部队,装备了各种类型的佛朗机,小的三五百斤重,大的两三千斤。
只不过登陆辽东以来,东方旅接触清军炮兵很少,因此也无法判断汉军旗这次带来的是什么火炮,或许要等其开火之后,才会知晓一二。
“杨将军,敌人移动了。”有人惊呼说道。
杨彦迪立刻去看,发现清军骑兵主力正保护着炮兵缓缓向南移动,似乎要包抄杨彦迪所部的退路,当然杨彦迪可以后撤躲避,但浮桥无处可躲,只能迎战。
“命令猎兵连上前形成散兵线,各营抽调掷弹兵连出列,同样形成散兵线,我们要进攻了。”杨彦迪对周围人说道。
军官们的脸上有些紧张,在他们并不长的军事生涯里,还没有在没炮兵支援的情况下进攻,但当他们看向杨彦迪时,主帅的脸上写满了自信,那眼睛里全是对敌人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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