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佑房一语好似丢入潭水的顽石,顿时激起千层浪,可以断言一位武榜前二十修士生死的存在,那岂非是前十的几位,虽然常佑房出身名门,却是从未闻对方家中出过那位了不得的大能,按照年初最新的武榜,第一仍是那位凌天宫宫主,第二是神殿大神官琼经,第三是第一庄庄主官天晓,第四是南唐的一位刀客,不知姓名,只知那把刀赤红如血,第五诗仙唐一白,第六是苏问在都司府见到的那位宋姓老人,第七天山剑池许衣人,第八却是从问道天中出来的抚琴,第九同样是五十年其的成名人物,至于第十位则是一名女子,名叫落小苏,原本排在第十位的是她爹落苏,一年前死在自己女儿手中。
前十之中无一人姓常,不过排在第二十位的那人名叫常长乐,可既然提笔阁将玄铁排在对方之前,便说明了这二人的差距,只是没人会觉得常佑房是在虚张声势,因为对方本就有这个实力,曾经三次压制境界停留在立尘,只为等待问道天开启。
“原来那道士说的人是你父亲,如此缘分,当修。”莫修缘自顾自的点头说到,手掌滑过袖口的刹那,一缕鸿蒙之气涌现而出。
常佑房冷笑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威压再度倾倒而来,这一次连看台上的众人都隐约感到一丝紧迫感,靠的近些的弟子连呼吸都变的十分艰难,已经多次加厚的围墙仍是承受不住如此重压满是裂纹,但好在及时止住,莫不然又要毁掉一座校场。
“秦教习,小佑房的镀灵台掌握的越发娴熟了,看来你没少下功夫,想当初他才入学府的时候,差点把三文馆给掀了。”王少生眯缝着眼睛赞许说道。
那位曾经在后山竹屋出席的女教习双手环抱胸前,静静的看着场下的得意弟子,她姓秦,叫秦游女,是学府出了名的美人,尽管年过三十却依旧风姿绰约,京都多少男子对之趋之若鹜,入试时有位名叫秦欲璐的女子是她的侄女,而她的哥哥正是今朝的兵部侍郎秦源。
“王院长,那莫修缘既然拜你为师,想必从你那里习得了不少手段,可否告知一二。”秦游女轻声问道,尽管她很相信常佑房的实力,就对方这几战下来,除了那一剑再无亮眼,但对方毕竟是莫修缘,跟随王少生学习半年,这些日子又得到渡世大神官亲自指点,自当不凡。
“秦教习你就不用套我的话了,我还能胳膊肘往外拐,毕竟关系到学府的利益,我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也得给他误人子弟了,奈何这个便宜徒弟我是一星半点都没有看透,至于他有多少手段,我只能说小佑房这一战即便侥幸胜了,也会很艰难。”王少生叹了口气,望向高台上的府主,如果常佑房也没能拦下莫修缘,那学府就真的危险了。
秦游女蹙起了眉头,莫修缘入学府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个错误,然而府主大人开口,谁又敢再多言语,王少生已经说的很客气,如果那一剑仍然不是对方的最强手段,恐怕能够胜过对方的也只有荆川了,但这并不是常佑房应该输的理由,因为他此刻是学府的首席,所以只能赢。
修缘之人莫修缘,为世修缘三百年,两袖清风行孤道,方得缘近彼岸天。
莫修缘以手点地,那缕鸿蒙之气好似游蛇滑出,竟是丝毫不受镀灵台的限制,转瞬间没入常佑房脚下,后者面色凝重,虽没有任何异样,却总是有一股追逐不安的错觉因绕心头,随即不再停留,体迅飞凫掠起,灵力好似汇聚而成的长河铺在常佑房脚下,凌空踏走,手掌张开,正与半空中的百丈大手合二为一,蓦然拍下,尖锐的爆鸣声从鼓荡的气流间交相发出,如雨幕一般洒下的气机将整片空间凝出一条倒挂银川,而在其下方的莫修缘身形岿然不动,点在地上的手指突然抬起,刹那间银川静止,短短半息后,水势倒流汹涌冲击在那只百丈大手上,立刻千疮百孔撕扯成残缺。
大手崩溃,常佑房坠下地面,一掌拍在莫修缘天灵,仙人扶顶,压着对方的身体陷入地面,只露出一颗脑袋,然而莫修缘面色不变,头顶处一层浑浊气机阻隔住对方继续压下的力道,常佑房立刻手掌收缩,压力随之转变,双手合抱老僧倒拔垂杨柳,又将对方拔地抛出,脚下疾驰奔走,在莫修缘落地之处站定,探入半空的双掌猛然拍合,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道随着手掌开阖悍然冲击一处,架在中间的莫修缘好似一团软泥被肆意拨弄。
“以为莫修缘有多少能耐,还不是被常师兄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有人嘘声说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常佑房占据主动。
“废物,还手啊!”一名花了大价钱才买下这处席位的官家子弟气急败坏的骂道,他早先在苏问的赌场中压了十万两莫修缘夺得头名,来时还在揪心对方跌境之事,不想非但未曾跌境反倒更进一分,还在跟身旁好友吹嘘自己这十万两如何的先见之明,此刻整张脸铁青的比观海湖春日浮藻的色泽还要重上许多。
“被吹嘘了这么久的天道之子也不过如此,感觉就算是我也能胜他。”
“你能在常师兄手中挨那么多下不死?那莫修缘已经不错了,毕竟抗揍也是一种本事。”
一时间讥笑讽刺之声不绝于耳,只能怪莫修缘的起点太高,高的让他们觉得遥不可及,而此刻跌落凡尘,谁都乐意去踩上一脚。
“这么狼狈的莫修缘还是第一次见到。”黄月华轻声说道,听不出褒贬之意,却是带着难言的怅然,谁也无法笑到最后,当年自语圣人之国的东晋,不也没能挡住北魏的金戈铁马。
“狼狈?那家伙现在可是乐在其中。”苏问突然开口说道,黄月华轻咦一声,这才注意到莫修缘非但气息平稳,甚至连发髻都没有散乱一丝,反倒是一直占据主动的常佑房眉头越发紧锁,已经不止一次提增手中力道,却依然无法切实伤到对方寸许,猛然想起莫修缘提到的那位任打不还手的玄铁道人,岂不正是如此。
场中能够看出这一点的绝非苏问一人,秦游女逐渐凝重的神情足以说明问题,自常佑房入学府以后便一直在她身边学习,她最是清楚对方,这种程度的镀灵台已经超过了平常修行,但是莫修缘除了身形有些狼狈外,连气机都未曾溃散。
“那件铁衣差不多也要被锤炼完成,如此修缘的方式真是霸道的很。”王少生长舒了一口气,紧握扶栏的手掌终于松开,一枚清晰可见的掌印印在其上,这种释然有些无奈,因为胜负已分。
“嘭。”
一声震响,莫修缘左右分掌打在虚空,翻涌的气机连绵百丈,在众人头顶挂起一阵疾驰劲风,错综复杂的灵力浪潮拍案打来,常佑房合十的手掌终于被分出一条缝隙,随着莫修缘不断拍出的掌力,那条裂缝越来越宽,而他的身躯逐渐站定,好似一颗沧桑古树,任你东西南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
“这件铁布衣,还给你。”莫修缘蓦然一指,从其周身倾泄而出的浑浊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般涌向常佑房,好似一件衣衫穿在他的身上,铁衣岂止千斤重,地面在铁衣形成的瞬间直接被常佑房的脚掌碾成齑粉,直没膝盖,一层蛛网眨眼覆盖整座校场,凝聚镀灵台威压的铁衣此刻尽数还赠给他,已然听到脊柱裂开的脆响,常佑房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迅速萎靡。
“玄铁道人的铁布衣就是为克制你爹的镀灵台,你输了。”莫修缘虚弱说道,他以己身锤炼铁衣消耗同样不小,不过那件铁衣最多还有半刻钟就能将常佑房的脊柱压断,所以他无需等到那个时候。
“莫师弟,比起这件铁衣,我更不想吃荆川那家伙的拳头。”常佑房突然狞笑道,霎时间异常磅礴的灵力从其体内涌现出,莫修缘面色骤变,不容抵抗的跪倒在地,莫名涌现的重压让他不得不靠着双手撑地才能勉强不被碾压的贴在地面,但是常佑房更加艰难,那股重压似乎连他也不放过,本就背负铁衣,无需半刻钟,最多十息他的脊柱便会断裂。
压迫感最终蔓延到了看台,贵宾席上的几人当场昏厥,像条死狗贴在地上,如同从苍穹之上砸下一座巨型碾盘,以常佑房为中心缓缓的转动,每过一处都将一切被碾压破碎,便是莫修缘也终于砸向地面,面淌鲜血。
“还不让他停手。”王少生出手止住看台的崩塌,沉声喝道。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秦游女冷漠说道,环抱的双手悄然颤抖,“为了学府,他不能输。”
“放屁,学府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孩子负责。”王少生怒声喝道。
然而就在这时,那座碾盘突然戛然而止,众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却看到塌陷了大半的校场中央,莫修缘盘腿坐着,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血污,那件麻衣早已经没了原本模样,露出累累伤痕,而常佑房躺在他面前,双眼望着天空,一缕鸿蒙之气从他体内缓缓涌出。
“这就是你修的缘。”常佑房气若悬丝的问道。
莫修缘收回鸿蒙之气,看着对方轻笑道:“你不死缘不灭,镀灵台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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