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照耀着铺一层薄薄霜雪的田野,高天的淡蓝和地上银白、橙黄的光彩交相辉映,整个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朗。
万家营东的大路上,叶旅长的队伍正向南开。一夜的紧张鏖战,军士们已显得人困马乏。两侧的沟坎沙岗后,八路军的战士们也已疲惫不堪,只是他们的任务尚未完成,只能就地隐蔽,目送刚与鬼子作战归来的友军,警戒着可能发生的敌情。
万家林旁边的土坡上,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天成,一个是杰群。两人望着大路上迤逦而行的队伍,他们看到的担架上、马匹上不是辎重就是伤员……几乎是在队伍的最后,才发现手中拄根木棍的叶旅长。
“老师坚持抗战,不畏强敌,学生钦佩不已。”天成和杰群与叶旅长亲密握手。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临阵杀敌了……”叶旅摇头长叹。
杰群和天成都清楚叶旅长的处境,他的固执的抗战立场和对日寇的频繁袭击,已被汉奸上司视为通敌自保的障碍。两人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能安抚这位爱国志士的赤子之心,一时相对无言。
忽然,班长王成军匆匆跑来,向天成报告:“于集方向发现伪军,向我们这一带运动。天成问:“队伍呢?”成军说:“赵连长刚指挥部队撤出伏击区,在西北沙岗后面集合……天成说:“让大伙吃点干粮,喝点水,然后……”成军说:“大家奔跑一夜,没打上鬼子手痒哩,都吵着打于集,去区公所吃饭……”天成笑笑:“战士们的心情,我很理解……”
几个人走出松林,叶旅长的警卫员已在林外等候多时,三人随即洒泪而别。杰群、天成看着叶旅长上马,回身要赶部队,却见十几个百姓喊嚷着追来,有人拦住了前面的叶旅长,又有人飞跑着来到天成、杰群跟前。是元盛、四来、兴善等。元盛喘息着说:“已安排人烧水、做饭,无论如何,让勇士们吃口热饭,喝碗热水……”
万家营东的土围墙上,早已站满了观看队伍的百姓。夜晚,人们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枪声,但这年头枪炮声司空见惯,并没引起太多关注。倒是清晨发现南撤的国军和在万家林一带集结的八路军。那些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士兵让他们感叹,那些颤着绷带、吊臂跛脚的伤员使人们麻木的心灵受到震撼。元盛一面安排人烧水做饭,一面出村来找队伍,只见南行的国军队伍已经去远,北面那些衣衫破旧、疲困不堪的八路军,转眼也不知转移到何处去了……总算在万家林旁边找到了队伍天成和杰群。
已经走出好远的叶旅长被人拦住,从篮子里拿几块面饼装在兜里,随即翻身上马而去。
天成和杰群被拦在松林边。两人向元盛等表示感谢,并说明任务紧急……元盛等人没有办法,只得作罢。这时只见两个女人边跑边喊着来到面前,杰群看清是姐姐月姑,另一个姑娘大概是青莲吧……
月姑气咻咻地说:“怎么,马上要走……乡亲们准备做饭哩,刚烙好的这几张饼,先给你们……”青莲从怀中摸出布包,将热腾腾的油饼递给天成和杰群。
杰群说:“姐,我们马上出发……你跟天成哥还有啥话说……”
月姑转身看杰群身边这位威武雄壮的大胡子军人,惊喜地说:“你是……周大哥?”
天成手持油饼,点头笑说:“月姑,不认识我了?”
月姑眼中泛着泪花:“大哥,俺到处找您。永义,临终嘱咐我,把儿子交给您,务必让他跟上您,好好成人……”
天成神情凄然:“杰群对我说过这话,我义不容辞,可当下孩子还小……”
月姑焦急地说:“十五了,不小了!”
天成郑重说:“孩子太小,身子骨还没长成。我答应,但至少等三年,三年后孩子满了十八岁……要知道,八路军不是国军,更不是伪军,生活苦纪律严,我顾虑,青山是你和永义的独苗,舍得让他去吃这苦吗!
月姑眼中有泪水溢出:“大哥,俺舍得!永义让孩子跟你,是为让他向你学为人做事,吃些苦怕啥……我只担心,若青山不能成人,我咋对得起永义哩!俺依你,我就等三年。”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大哥,你,认识这刀吗?”
天成不由一愣,接过短刀细细察看,诧异地问:“妹子这刀从哪里得的?”
月姑说:“人送的!”
天成问:“谁?”
月姑摇头:“不知道!三年前闹土匪那夜,七叔在永义墓碑上发现的,还留下字,送我这刀防身自卫……”
杰群和天成吃惊地对视,不约而同地问月姑:“你认识这土匪?”
月姑笑着摇头:“我咋会认识土匪哩?俺一直揣个闷葫芦,不知道怎回事,看来这人认识我,不然怎会给我送刀护身……也或许受人之托?”
万七从人群中走过来,说:“那土匪是好……好人,给永义磕……磕个头就走……走了!”
天成接过刀鞘又看,问万七,“那人啥样子?”
万七说:“高……高个,壮实着哩!蒙……蒙着脸,看……看不清脸面……”
天成点头道:“这把刀是我打的,上面的‘周’字是我亲手烙上的,我记得很清楚:在青龙寺学艺时,我把这刀送给了我的小师弟……多年不见,这小师弟当了土匪?”
月姑惊问:“青龙寺?他是和尚?”
天成说:“他家就在运河旁边,离寺不远,家有老娘。小伙子性情刚直,为人义气,事母至孝……”
成军大步跑到跟前,向天成报告:“营长,队伍集合完毕,等你下令呢!”
天成、杰群遂与月姑、元盛等告别,随成军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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